听得纱维亚呼喊,陈敬龙自队首转出,打马相迎;到了跟前,焦躁喝阻:“住口!当着我麾下将士,‘义小贼’‘义小贼’的乱叫,成何体统?”
纱维亚止马停驻,顾不得争论称呼之事,急急质问:“你整军起行,为何不早些通知我,让我有所准备?”
陈敬龙微一皱眉,反问道:“我轩辕军兵起行还族,与你有何干系?为何要通知于你?”..
纱维亚一怔,手足措,难掩惊乱之情;强咧一咧嘴角,干笑道:“莫开玩笑!……我是……我是要与你结成夫妻的,当然得跟着你走;你整军起行,怎能与我干?”
陈敬龙神sè木然,淡淡言道:“你我只是朋友而已,谈不到什么结成夫妻;我也从没说过,回族时要带你同行!”微一停顿,想了想,又拱手示意,正sè道:“今朝别后,山遥水远,此生未必能再相见……善自珍重吧,勿以敬龙为念!”言毕,一扯缰绳,便yu拨马离去。
不等他马头调转,纱维亚左手倏起,一枚十字钢镖脱手而出,直shè陈敬龙咽喉要害。
陈敬龙大吃一惊,忙斜身闪避,叫道:“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钢镖贴他耳侧飞过,shè了个空。纱维亚左手一翻,又扣上三枚钢镖,右手去怀里一探,拽出把jing钢匕首;俏脸涨红,双目圆睁,愤怒大叫:“陈敬龙,你若当真敢负我真情、弃我不理,我便与你拼个死活!我说得出。做得出。你千万莫要逼我!”..
陈敬龙默然片刻。沉下面孔,低声冷道:“当真动武,你在我手底走不过二十招,还谈什么拼个死活?”
纱维亚微微一呆,脸上越发红的发紫;忽地反转匕首,抵上自己心口,咬牙道:“我打不过你,却总能杀得了自己。你若不带我走。我便一匕首戳下去,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陈敬龙神sè不变,淡然道:“你死了,我难过几天,也就罢了,但你的老父亲却要伤心半世,含恨终老;你若忍心让生你养你的老父亲苦经丧女之痛,饱受那穷尽的伤心折磨,便只管刺下去好了,我绝不阻拦!”
纱维亚怒sè尽消。怔怔望着陈敬龙,如望陌生人一般;喃喃疑道:“你不在乎我的生死?你……你当真这般……情义?”
陈敬龙淡淡笑道:“从军数载。间关百战,不知多少次眼看着好兄弟、好朋友死在面前;我早就麻木,不会再轻易动心了!”
纱维亚急道:“可是,我与你……不只是兄弟朋友……”
陈敬龙冷冷抢道:“那是你一厢情愿!在敬龙心中,你始终只是朋友而已,再其它!”
纱维亚惶急大叫:“你骗我!你在说谎!……你对我有情,我知道的!为了我,你情愿……你情愿去冒xing命之险!……你对我有情,骗不了我……”
陈敬龙沉声喝道:“住口!你一个女孩儿家,当着我麾下这许多将士,说什么有情情,究竟羞也不羞?”斥毕,寻思一下,又正sè讲道:“其实我早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未得其便;现在不妨对你说吧:昨天暗军以你为质,逼我停止攻城时,我本是布置出兵,要将其一举灭掉……”当下原原本本,将张肖如何看出破绽,认定纱维亚处境是假,据此推定暗军来路,要自己顺其要胁而行以探其来意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
听他讲述,纱维亚激动情绪渐渐平复,脸上cháo红慢慢褪去,渐转苍白。待陈敬龙讲完,纱维亚一张俏脸已白的发青,直如死人一般;怔怔失神半晌,方缓缓开口,如梦呓般喃喃叹道:“情愿看着我死,也不愿停止攻城?……你又在说谎!……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不是真的……”
陈敬龙冷笑道:“昨天我迟迟不下停攻命令;燃香将尽时,白袍张肖赶到,与我指点谈论一番,我才传令停止攻城!这经过,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应该能想得明白!”
纱维亚身形猛一摇晃,险些栽落马下;钢镖、匕首,齐齐脱手落地;泪水夺眶而出,纷落如雨;如呻吟般幽幽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了你……难道就换不来你一点温情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铁石心肠?……怎么可以这样冷血?……”
陈敬龙微一咧嘴,淡淡笑道:“既知我铁石心肠、冷血寡情,便趁早断了痴念,别再枉做努力了罢!”寻思一下,探手入怀,稍一摸索,掏出个小小铁盒,又冷冷讲道:“你我初识、缘分方起时,我收留此物;今ri你我永别、缘分已尽,我也该把它还给你了!”言毕,甩手将铁盒掷向纱维亚怀中。
那铁盒只有一寸来宽、半寸来长,厚尚不足一指,十分小巧jing致;正是当初边境城堡初相识时,陈敬龙由纱维亚腰间搜得、内装枯骨醒神草的那个铁盒。
纱维亚接住铁盒,微一翻看,泪水流的加急切;哽咽问道:“连我的东西,你也不愿再保留么?”
陈敬龙微一点头,冷道:“不错!今ri一别,你我之间一刀两断,再瓜葛;我不想再记起你这个人来,又何必要留着你的东西?”
纱维亚泪眼朦胧,颤声凄笑道:“好,好;姓陈的,你当真够狠够绝!……我今天才真正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才真正知道……”凄笑几声,忽地一拨马头,猛踢马腹,催马疾往暗军小寨奔去,口中凄厉嘶叫:“义小贼,与你相识,是我平生第一大错!……我不会忘了你!……我会永远恨你,永远恨你……恨你一辈子……”
恨叫声中。纱维亚背影迅速远去。片刻工夫。已隐入暗军小寨,再看不见。
陈敬龙遥望小寨,长长吁了口气,两眼却微微泛起泪光;喃喃轻叹:“与你相识,敬龙有幸!……救助恩德、深情厚意,敬龙铭心刻骨,永生不忘!……ri后万里相隔,再不能见;纱维亚。保重!……卡因侯爵,保重!……尼德伯爵……克罗斯……鲍兹……席瑞拉夫人……多尔……米娜……大家……保重!……”
正当他怅然神伤之际,队首处又转出一骑;马上所坐之人,白裙如雪,正是雨梦;驱马缓缓踱到陈敬龙身边,低声埋怨道:“二哥,伤人太深,有些过分了!”
陈敬龙微泛一丝苦笑,黯然叹道:“伤她一时,总好过害她一世;我既不能娶她。便只能让她彻底断了痴念!她在这件事上,又是十分执著坚定的。连我讲明未婚妻之事,都法动摇她的念头;不下此猛药,哪还有其它办法?”
雨梦摇头叹道:“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觉得,你做的太急了些,一下子让人伤心太过!其实,咱们带着她走上一程也不要紧;路上慢慢设法,消除她对你的好感,让她渐生厌恶之心……”
陈敬龙摇头苦笑道:“慢不得!尼德伯爵是反对她与我亲近的,我昨天看得明明白白;若我当真把她带走几天,尼德伯爵非得急个半死、伤心个半死不可!减轻纱维亚痛苦,却让她父亲痛苦,这叫什么做法?说得过去么?”
雨梦稍一静默,轻声笑道:“你急于求成,想一劳永逸,只怕未必能够如愿呢!……哼哼,你一下子伤她这么深,让他恨兹念兹,时能忘;念的久了,她未必就不会转变想法,找借口为你可恨之处开脱,把恨意加倍转成爱意,最后克制不住,再去寻你纠缠!”
陈敬龙被她说的心惊肉跳,侧目疑道:“你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雨梦淡然道:“女孩子的心思,是你懂呢,还是我懂?”话说出口,见陈敬龙满脸惊惧之sè,额上甚至已冒出冷汗,忙改口笑道:“是跟你开玩笑呢!哈,看你心情不好,逗你开开心么,哪想到你居然还当真了!”
陈敬龙大松口气,笑道:“是玩笑就好!哈哈,是玩笑就好!”被她这一逗,果然惆怅之情减轻不少;当即就势收敛心神,振作jing神,笑道:“时候不早了;闲话路上再聊,这便启程吧!”言毕,拨马转头,运起内力,挥手大呼:“出发!”
军伍如龙,缓缓而动,一路向东……
……
疾行十余ri,出离暗族边境,抵达相安城。
此时虽已与暗族停战,但虎狼之邦,不可不防,相安城这等边防重地,不可不留重兵镇守。既留重兵以防强族,便又不能不留颇有威望、军兵敬服,智勇兼备、可独挡一面之能将统带守军。是以入城当天,陈敬龙便聚集众将,共议留守之事。
恰好,那左上将军严奇,因昔ri防守白虎城,cāo劳五ri夜而累的吐血,落下病根,再受不起过度劳累;这一路行军下来,疲劳太甚,引发旧疾,复又几次呕血,病体渐重;抵达相安城时,已是支持维艰,极需安稳歇养一段时间,再不能强撑赶路;见议及留守之事,正投下怀,便即主动请缨,要留守当地。
陈敬龙与张肖一商量,都觉严奇威望素著、治军有方,智勇兼备而又毫野心,倒也确是统兵在外、镇守一方的最佳人选,当即便应其所请,命他统兵三万,留守相安城。
自此,追随陈敬龙于势危之际、一路不离不弃、扶助他发展壮大直至巅峰的第一功臣严奇,与陈敬龙彻底分离,终生再未能见。
此后近三十年间,严奇镇守边关,兢兢业业,外慑异族之胆魄、内护一方之平安,芳名流传,轩辕妇孺皆知;最终,爵至封王,年逾七十而寿终正寝于任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