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名骑士只是心情冲动下的随口一问,孰料却正好戳中了少女圣武士的兴奋点,于是这位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女孩突然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她先是极为详尽的询问了有关尸体的一切细节,接着又向每一个人了解这些死者的战斗能力、服役经历、生活习惯以及人际关系社会地位,就在大家都开始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时候,她才昂着头带着一副我是专家神色开口道:“虽然还没具体勘探战斗现场,可尸体上的伤痕基本已经可以确认直接动手的凶手只有一个人,是个精于潜行和一击毙命的暗杀高手,或许还掌握着几手法术或类法术能力来逃避感知和围攻。你们推测的死亡时间和我们发现这些马的时间相差不大,而这些马在我们发现时并没有受惊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说明死者很可能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杀死的。这应该是早有详尽计划和周密安排的谋杀,而非偶然的遭遇战。谋杀的动机,不外乎图财和复仇这么几种,因为这种细致精确的杀人手法排除了冲动一类的偶然因素。剥取头盖皮这种手法有很多赏金猎人常用,包括我也曾经用过,很多悬赏是依靠头盖皮做证据来支付赏金的,可如果是图财害命的赏金猎人,他没有必要只带走头盖皮而放弃这些战马和装备,这些都是很贵重的东西。而如果是复仇,那么剥取头皮就更没什么意义了,在他完成谋杀之后,大可以以别的手段破坏尸体来泄愤……跟我之前所参与的那些动机单纯的案件完全不同,凶手可能是一个有着疯狂的目的,却采用极度理智手段的老练刺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悬赏的金额极高,高到杀手已经不屑于这些战马的价值,可是谁会为一些普通士兵的生命支付巨额赏金呢……”
她的这些话成功引起了所有听众们的兴趣,大家纷纷露出专注的神情开始倾听。可安普尔自己的思维却渐渐变得混乱起来,随着思考的深入,她的声音再也不复起初的那种高昂和自信,开始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现有的条件还是太少,我需要亲眼看看尸体,最好还能到战斗现场去看看,然后才能得出更多的结论。”安普尔用这句话做结尾,让听众们纷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柳叶飞突然插嘴说道:“之前你们说过,这件事是对整个银月城的挑战和羞辱,那么,凶手是否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呢?”
大家都明显发呆了一下,安普尔质疑道:“怎么可能还有这种犯罪目的,说是某些邪恶教会的疯狂行动倒是更合理一些,可这种杀戮活动接下来望望伴随的是献祭,而不是无目的的抛弃尸体。再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倒是那位骑兵领队露出了认真而凝重的神色,说道:“这位先生说的貌似更有道理,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于是柳叶飞继续胡扯自己的看法,本来有些口吃的通用语也由于被重视而渐渐变得流畅起来。“想想看,在两个互相敌对的势力之间,对方受到伤害对我方来说就是好处。现在发生的仅仅是一桩谋杀吗,你们可以设想一下接下来会引起的后果――连全副武装的军人都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杀死了,那平民的安全还有保障吗?接下来……”
“我们第一时间已经封锁了消息,不会有平民知道这件事。”一个骑兵打断了他的话。
柳叶飞立刻借题发挥:“是啊,你们自己也知道这事不能传扬出去是不是?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宣称这六名士兵是在战斗中光荣殉职,然后支付大量抚恤金,开展盛大的悼念活动来安抚家属情绪,诸如此类的一系列活动?你们懂得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性,你们的敌人同样懂得,你们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去维护的这一切,他们只需要一些小小的谣言就可以尽皆破坏掉。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如果这个敌人确切存在的话,接下来还会有这样一系列的……还有那样一系列的……然后如此如此……最后……如此一来就会引发大面积的恐慌,社会就陷入完全的动荡了。不要把这些行为仅仅看作是一些破坏活动,这完全是一场战争,超越限制的战争。这种手段或许无法令一个弱小势力从根本上战胜强大势力,但至少恶心人的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在把那点恐怖主义或者说超限战常识卖弄完之后,柳叶飞踌躇满志,环视四周,果然看到一张张惊讶的面孔,连自己的队友们都完全被忽悠到了。
安普尔很快脱离了惊讶状态,大声叫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卑鄙无耻的方式?这种战争的方式……你怎么会懂得这些?你见过实际的战例?不要告诉我你亲自执行过这些手段。”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作为一个学者,懂得东西比别人稍微多一些也是很正常的。”柳叶飞很无辜地摊手苦笑,心中对安普尔的智商表示深深的遗憾。
赫尔曼倒是很赞同地说道:“嗯嗯,当年我们在幽暗地域里游荡,在各个邪恶种族势力的夹缝里挣扎求生时,对这些小手段也是很得心应手的。除了遇到夺心魔这种变态,在对付别的东西时都很好用。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曾经用很小的代价策动了一个卓尔城市的大规模暴乱,当场灭绝了好几个家族,事后卓尔们不得不清洗了大量奴隶。当然,那时我还小,具体的细节……”
小矮人被安普尔在后脑勺上打了一下,中断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用饱含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于是悻悻的低下头去沉默了。
骑士队伍中的月精灵长叹了一口气,满是疲惫神色地说道:“唉,这两百年来,我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银月城的生死危机,其中自然不乏那些见不得光的破坏活动,本来我们以为那只是些敌对势力的小打小闹,以为只有大规模的战争才算是真正的威胁,现在想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敌人还没有把这种行为上升到理论高度啊。假如说我们的敌人之中存在向您这样睿智的人,那可真是……这位学者阁下,我是银装骑士泰萨瑞恩?暮风,可否请教您的名字呢?阁下是否为卷册的守护者欧格玛的侍者?”
聊了这么久才开始问名字,这很不像话啊……柳叶飞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对方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信仰,如果是某个邪神的信徒就糟糕了,名字其实只是捎带着问。
要不要再随便编个答案蒙混过去?这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要是对方的队伍里有个牧师或者圣武士在偷偷使用侦测谎言就麻烦了。柳叶飞只好选择一些确定是事实的情况做答案:“鄙人的名字是耶费?尤,曾在至高森林为德鲁伊议会服务,您手中为我保管的武器之中有一件是西凡纳斯之杖,凡是尊重和热爱森林的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上面森林之父的伟大力量。至于我个人,我的思想更加接近于埃尔达斯,我痛恨一切形式的战争,但也不畏以剑捍卫和平。而且您也大可不必担心我这些理论广为流传出去,那都是我看多了历史之后自己一个人的见解。”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完全的天衣无缝了。西凡纳斯虽然是个中立的神,可麾下的信徒之中也不乏极端主义分子,埃尔达斯就不一样了,和平女神的信徒对一切善良人士来说都是很受欢迎的。至于不经意间盗版了人家的理论,柳叶飞心中暗暗发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