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巧遇九皇子安炎后,回到丞相府邸的庄言澈就大病了一场。据太医所说是受了些风寒,调养一阵即可。
满脸病容的庄言澈倚在床头,略一颔首,逐令人请了假,三日不曾上早朝。
竖日清晨。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荡春如线。
一场大雪过后,气温回暖,三月桃花初展枝头,草长莺飞,春意尽显。
丞相府的后花园内,庄言澈手执一束桃枝,正悠闲地逗弄着檀木笼里的画眉。
他多日来惨白的脸色稍有好转,泛着一丝难得的红润。一撒阳光笼罩在他的俊颜上,柔和了娇美德望轮廓,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刚登门拜访的礼部尚书房则宗站在他身后,见庄言澈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态,不由大为汗颜。
抬手擦拭了下额头渗出的汗珠,房则宗畏首畏尾地道:“那个……丞相,您有在听吗?”
庄言澈正逗鸟逗的不亦乐乎,哪有心思瞅他,漫不经心地用一贯轻柔的嗓音道:“恩,房大人指的是武状元欧阳奕吧?可如果子单没有记错的话,陛下给欧阳将军的职位是御前督统,论官职可是比房大人低了那么二、三品,怎么这会儿反倒跑到子单这里来发牢骚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移步到桌前,莹白的玉指撮了把糠米,一粒粒喂给画眉。
房则宗跟在他屁股后面绕了一大圈,谄媚的老脸笑得像朵干扁的菊花,讪讪道:“哎呀,丞相您这是不知道呀,欧阳奕那小儿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仗着陛下对他有几分赏识,就日益骄纵起来。这不?前些天,他还跑到我礼部去闹腾,招呼都不打声就抓走了我礼部侍郎吴大人,吴大人怎么说好歹也是前几年的榜眼,欧阳奕这般目中无人,实在让人发指,哼!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非得打他几十大板,再革了他的职不可!”
说到这儿,房则宗已是气的牙痒痒,好像欧阳奕本人就站在他面前似的,恨不能跳起来一巴掌拍死他!
庄言澈这才抬眸赏了他一眼。随后慢修斯理地放下桃枝,接过一旁四儿呈上的手巾拭手。
“房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庄言澈擦拭着手,用幽幽的口气道,“欧阳将军肆意逮捕礼部侍郎吴大人一事已经弄得满朝文武皆知,这陛下,又怎会不曾听闻呢?”
房则宗心一沉,道:“丞相的意思是……?”
“正道直行,竭忠尽职以事其君。欧阳将军一心为皇上办事,受点赏识也是应该的。”庄言澈避重就轻,随口打哈哈。
眼角瞅见房则宗厚实的肥嘴一张,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庄言澈抢先道:“我说房大人,身为一国臣子,就该尽忠职守。您先前一翻话在子单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被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的传到了皇上耳里,只怕会对房大人有不好的影响吧?毕竟,陛下也不是糊涂的人,不是吗?”语毕,别具深意地看了房则宗一眼。
房则宗脸色有些发青,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又见庄言澈一副不愿再深谈的模样,顿时像榨干了水的白菜,焉了下来,识趣的转移话题:“既是如此,卑职日后定稍加注意。今日打扰丞相也多时了,卑职心里过意不去,略备有薄礼,还望丞相笑纳。”
扬手,他让身后的仆人献上了一箱黄灿灿的珠宝,自己则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唯唯诺诺地离开。
“主人,这箱子东西该如何处理?”四儿捧着一大箱宝贝,觉得有些为难。
主人从不是贪财的人,房则宗那老头儿这次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子上。
“呵,这房则宗蠢归蠢,还懂得用钱财收买人心。”庄言澈冷笑一声,朝四儿挥挥手,道,“散了,拿下去分给北城门那些难民吧。”
“是。”四儿领命,退下照办。
美好的光景总是短暂的,这会儿才消停,那会儿就有家丁来禀报,说是门外有人求见。
庄言澈扶额,摆手长叹,道:“不见,不见。”
不多时,退下去的家丁又捧了块黄金雕龙牌子跑上前来。
庄言澈一见那块牌子,漂亮的脸膀顿时一抽,忙不跌让人将门外求见之人请到大厅去,吩咐人好生伺候着,自己则跑会房内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匆匆朝大厅走去。
拜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安昂。
都说天底下最日理万机的莫过于天之骄子。可庄言澈就纳闷了,这话怎么到了大黍皇帝身上就恁是没表现出来?前些天是拖他去宫里下棋,今儿个就来了次突袭似的拜访,还像成天最闲的就属他了。
“微臣拜见陛下。”一跨进大厅,庄言澈就朝一身寻常老爷打扮的安昂鞠上一躬。
安昂此刻正在自得自乐地欣赏挂在墙上的水墨画,听见熟悉的清风嗓音响起,转过头来,笑道:“起来吧,朕今日可是微服私访,可不想着被宫里那些有的没的规矩给束缚了呵。”说罢,又指了指墙上的画幅,问道,“这画绘得好看,是丞相的亲笔吧?”
画纸上黛青色的墨汁如烟云般铺散,画中的山与水想隔了层纱,画得朦胧飘渺,灵气动人。不难看出作画者那颗玲珑剔透的心。
“区区拙画,让陛下见笑了。”说着,庄言澈抬起眸来,当视线瞥到站在安昂身侧的一个水晶似的孩子时,心里咯噔,漏了一拍。没想道那面瘫似的九皇子也在。
与前几日在王宫内见到的大不相同,此刻的安炎不再像那天那般冷若冰霜、阴蛰骇人。现在看起来,他更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乖巧地立在安昂身旁。要不是庄言澈先前与他见过一次面,此翻定会被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
这九皇子变脸变得还真是让人膛目接舌,可见之并非池中之物呵。
“要这只是幅拙画,那世上可就真没什么佳作了。”安昂掳了掳腮下花白的胡须,还在径自赞赏了翻。转身正好瞅见庄言澈看向安炎的目光,这才醒悟过来,于是笑着将安炎牵到跟前,道,“炎儿,还不快快拜见庄丞相?”
“是,父王。”安炎纯真的朝安昂露齿一笑,乖乖地对庄言澈作了个揖,“安炎拜见丞相。”
庄言澈被他这么拜得有些心惊肉跳,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道:“皇子殿下行此大礼,真是折煞微臣了。”
“哈哈哈哈……丞相不必拘谨,炎儿生性温和着呢。”安昂仰头笑得一派轻松,没见到庄言澈古怪的神色。他手中折扇一撑,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听闻丞相感染了风寒,朕今日特来瞧瞧,不知丞相好些了没有?”
“承蒙陛下关心,已经好多了。”
“恩,如此朕亦安心了,丞相可要好生保重才是。”执起桌上的香茶,轻嘬了两口,安昂伸手招来了安炎。望着眼下聪颖机智的稚子,饶是他一国之君,也不禁露出生为人父的骄傲。徐徐朝庄言澈道,
“丞相可还记得那日朕在云宫说过的话?”
现今安昂膝下共有三子,安昂欲择皇子安炎为东宫太子,但顾其年幼,徘徊不定。
那些话他当然记得。
不过见安昂一副“有子如此,父复何求”的模样,当下心里就了然了几分。不动声色道:
“陛下的意思是……?”
“朕心中已有人选。”安昂微微点头,片刻,对庄言澈亲和一笑,“不过丞相还真是有本事,就连性子一向内敛的炎儿也忍不住跑到朕跟前夸你呢!”
闻言,庄言澈心下暗叫不妙,看了一眼依旧天真无邪样的安炎,道:“臣不过一介匹夫,不足安炎殿下如此看重。”
一旁端站着的安炎瞄瞄他,侧过头,在安昂目光所不能触及之地,扯唇讥笑。
“哎,这是什么话,丞相过谦了。”安昂不赞同地咂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滴溜溜贼转了一圈,道,“不过既然炎儿如此欣赏丞相,朕倒有一个不错的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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