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下,我逐渐转醒,浑身却没有太大的不适,看着身下厚实的暖被,一切已了然于胸。打量着周围,雪儿斜靠着马车闭目小憩,紫儿那丫头却不在车里,许是呆久了觉得闷,出去透气了。
正待要起身,突然听到车外马匹嘶鸣声阵阵,而车厢也随之剧烈晃动起来。我一个不稳,直直地向旁边车座上撞去。
想象中的钝痛没有出现,却是伏上了温暖的胸膛。雪闷哼了一声,紧紧地护住我,“什么事?”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明,想是用内力送出的。
片刻之后,马车稳了下来,异人答道,“岔路口,有人突然冲出来,惊了马,公子小姐可好?”
“无大碍,”雪淡淡地说,但语气中的不满却是泄露了出来。“伊儿,没事吧?”
他一说话,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雪的怀里,不觉得羞红了脸,想挣扎着起来,却又十分眷恋雪身上好闻的香味以及温暖的感觉。就让我再任性一会儿好么?就一会儿……
看着怀里之人挣扎了一下,又老实地不动了,雪郁欢心里着实高兴了一下,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这样抱着伊儿,感受着她的激动、痛苦、心伤与安慰。如果可以,他愿意抛下一切,只愿和伊儿相守相依。
透过厚重的帘子,隐隐听到哀嚎声,怒骂声,我终是过不了清净的生活,钻出雪的怀抱,感觉周身一下子变得冰冷异常,到底还是冬天,悲剧的季节。
出去一看,十几个打手围着一个人,这就是红果果的群殴啊,以多欺少啊,眼看着被打的人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围观的群众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话,也没有官府的人出来制止。
我深吸一口气,大喊,“住手!”一众人等被我这么一吓,全都停下手头工作,齐刷刷地看着我,像看外星人似的,弄得我积蓄好的底气一扫而空。但他们马上就继续手头的打人事业,丝毫没理我这个人,我就这样被华丽丽地忽视了,看这架势,像是不打死不会罢休。都说古代视人命如草芥,但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以想象。
“还有没有王法了?不怕报官么?”
那一群人用看大熊猫的表情打量着我,随即领头的人大笑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报官?老子就是官!给我打!”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彻底震住了,什么李刚啊,什么恶霸啊,都是浮云啊!这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而此时地上挨打的兄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点点地奔我而来,死命拽住我的裙摆,眼里闪烁着求助的光芒,这或许就叫做求生的本能吧。
而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打手辣的鞭子已经向我招呼过来,在我彻底当机之前,只听那人啊的一声,手腕已经肿的老高,鞭子也掉落在地上。我回头感激地看向雪,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坐在帘子处,慵懒地看着我,虽然知道他会功夫,但却不知道竟如此了得。
其余众人看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一边警惕着一边后退,还不忘骂骂咧咧,“臭娘们,你等着,刘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惊异着此刘大人难道是丰州都督刘炳昌?丰州已是雨国边城,那我到底睡了几天!!!
“伊儿竟是小懒猪儿呢,睡了大半月了……”雪郁欢倚在车门上,墨色长发散在腰间,温暖的目光使冬日里的肃杀都减缓了几分。
“什么?半月?”我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岂不是都馊了,刚刚我还……我还靠在雪的怀里,懒懒不愿起来,想到这儿我不禁地脸羞红了一片。
紫儿意识到我的担心,连忙说道,“小姐不用担心,有紫儿在,还能让小姐脏了身子?”
我羞赧地低着头,才意识到裙边还有个等着救命的主,连忙唤异人扶起他,看样子找个医馆才行。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已是暮色时分,灵鸢给雪准备的包裹简直就是百宝箱啊,什么都有,多亏了那个什么救命的回魂丹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丹药分外珍贵,还不知道救人救的值不值。但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灵鸢也不会怪我的吧,我调皮地吐吐舌头。
雪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给了我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嗯……”床上之人悠悠转醒,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yin,片刻之后,眼中已恢复清明。神药果然是神药,效果不是盖的!“多谢公子,夫人救命之恩!”他急急地说道。
我顿时愣在当场,脸更是红的像七月里的朝天椒一样,红艳艳啊!心想你什么都不知道别瞎叫好不好?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夫人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雪不疾不徐地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若是你没理,倒是浪费娘子这份儿心了……”我斜眼看着这个脸不红气不喘,第二次理所当然称呼我娘子的男人,临危不乱,永远那么气定神闲,一瞬间觉得光芒晃了眼。
“小人英发,是丰州睢县人,三月前与同村人被衙门抓去当苦力,修建宫殿,说是顶徭役,但他们当官的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干不完活儿不让回家不说,还不给吃饱饭。有的人扛不住累的趴下了,轻的就挨一顿鞭,重的直接拉去围场当猎物,哪还有命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日被枭然猎杀时的情景,想起他为我挡下的那三箭,想起他温柔的话语,想起他刻骨铭心的誓言,泪水不自觉地蓄满了眼圈。
再回过神儿来,只听雪儿问道,“睢县是距丰州城最远的属地,这么说,恐怕全丰州境内的壮丁都集结在此了吧?”
“公子说的是,我们大概有上万人,什么地方的都有,郊县、应县、眉县,总之,能征集的壮丁基本上都在这儿了,小的是受不住了,才趁着监工不注意,混在柴草车里逃出来的,但还是没能……”说罢开始哽咽,“幸亏遇见公子和夫人,小的才得以保全性命……”
雪没理会他的感恩戴德,继续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是修宫殿?”
“是,小的听说这是皇令,”英发说完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屋子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听说是要迁都!”
“迁都?”我现在满脑袋的问号,我从皇城来的,没听说要迁都啊,就算是我昏睡的这半月发了敕令,也不可能从三月前就开始动工了。
“偷听伙房的那帮人说的,不会有假,说是驸马爷亲自来监工的!”英发似是怕我们以为他在扯谎,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我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狠狠地抽痛了一下。驸马?悠然长公主?对了!当日中秋晚宴之上,大家强烈反对雨枭然出征霜国,但悠然长公主却极力促成这件事,她当时眼里的精光到底意味着什么?与现在所修的宫殿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想不明白,觉得头痛异常,脑海里突然出现零碎的记忆片段,“本宫将来绝不会屈居人下!结盟之事,丞相还需谨慎考虑才好!”啊!长公主何时与爹扯上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头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一样,痛不欲生!
突然一阵清凉从额头传来,抬眼看到雪关切的目光,我现在觉得很乱,难道萧文儿的记忆开始苏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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