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婆跟村长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这是我们一路上都在想的事情。虽然从厨房那儿到八婆的住所不过三两分钟的路程,穿过上区大院走到通向后山的路口处便是,我们彼此却交换了很多种可能性,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或许这次要取消开营了。这是最坏的结果,想来我们比较悲观,但这怨不得我们,任何人接二连三地碰到这么些奇怪的事情,总会显得悲观。因为这些事情确实都大大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然而糟糕的是,事情看起来才刚刚开始。
这时候村里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之外,基本都出去劳作了,而老人们都搬着把小板凳靠坐在自家门前,或闲聊或只是坐着。看到我们几个从村口大门处走了来,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看来,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很陌生,但都知道我们的来意和我们大学生的身份,所以都显得很开心,毕竟我们的到来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记起了他们。
副村长抱着大棚在门前晒玉米粒儿,这小家伙瞪着两个大眼睛使劲看我们,那叫一个可爱啊!我真是忍不住就想叫。
“大鹏!来哥哥抱抱!”大明早就迎了上去。
“哇!!”大鹏哭得惊天动地!唉,意料之中。
“你看你,长成这样还出来吓人!”温少哪里肯放过埋汰大明的机会。
“我以为我这长相可以治小儿夜哭的,没成想敢情这夜哭还是被我给吓出来的?”大明也自嘲道。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我笑道。
“大鹏啊!”冷不丁的大杰又喊了起来。
这下可好!
“哇――啊!”我的个亲娘咧,地动山摇!
副村长一脸笑意的拍打着哄大鹏。嘴里还不断说着些什么。
温少以金江话回应。但我们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走向八婆家。这次没见到八婆蹲在家门口了。
“村长?”我对着屋里喊了起来。
“进来进来!”村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好像是在里间。
屋里很黑,我感到很奇怪,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屋里居然能这样黑。也许是我们从强光的地方刚进入屋子不适应所致,总之什么都好,黑到我差点掏手机出来照明。在这个地方,手机成了时钟和照明工具。
八婆斜靠在床上,如果那个木架子一样的东西还能称之为床的话。村长拣了条矮木凳子对着八婆坐在她的床前!八婆照旧没有穿上衣,下身是一身看起来黑乎乎的类似裙子一类的东西。房间其实很小,我们四个站将进来几乎就转不了身了。八婆见到我们四个,似乎笑了起来,你能从她脸上的表情里看出来,她确实是在笑。笑容虽然难以让人恭维,但很让人感到安心。我们只好也跟着笑起来,其实看着这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你心里只有敬仰的份儿,再没能有别的思想,再加上八婆的神通,让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她大的后生小子诚惶诚恐。
“坐下,都坐下!”村长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张长凳子来,吩咐我们四个坐下。
屋内阴凉而安静,跟外面知了热的乱叫的嘈杂形成强烈的反差。我们坐下后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是先问候八婆也好。
“村长,什么情况?”我终于憋不住了。
“你们听好了,刚才八婆跟我仔细说了二十年前那桩子事,这跟你们昨晚遇上的事可能会有关联。”村长一脸的严肃。我太了解这土八路了,他要严肃起来的时候,事情准没个好!这让我心里很不安!大明他们几个也听出了这事情的严重性,脸上都沉寂下来。
“很严重么?”我试探着问,同时也为做好心里准备争取个缓冲的时间。
“现在还不好说!”村长回答道。
“昨晚你们在桑田里遇到事情的时候,那些东西也来找过八婆了。”
“啊!?找八婆?找她干什么?”大明讶道。
“你们不觉得八婆今天有些不一样么?”村长反问道。
“嗯,是有点。我们四个应该我比较清楚点,八婆无论风雨,上午都会在门口坐上半天的。”我回答。起初来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的,只是当时并未往深了想。
“对头!他们来了三个人。缠了八婆整晚!”
“干什么?”
“我问你们,你们来的时候可曾遇到比较特别的人?”村长不理大明。
“特别的?最特别的就属招魂那人咯,要不就那死小孩?”温少说。
我突然想起一人来。
“我倒是想起那个白裤瑶的人来。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儿一早我们出村的时候在路上遇到那个?”
“你是说照相时候遇到那个?”
“对,就是他!当时我在路边等你们的时候,就碰上过这人,他还死拿眼来瞪我,就像昨天瞪我们一样。”
“村长这有什么不妥?”我接着问道。
“应该就是这人!”村长回答得莫名其妙。
“到底怎么回事?”大杰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八婆刚才跟我说,她先前也搞错了,以为麻瑶人要来找大杰的魂,其实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们这次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村长这一番话更是让我们云里雾里,死活就不着边了。
“可以抽烟不?”我有点不舒服。
“没事,给我一根。对了八婆也抽的。”村长总是语出惊人。
“咦?八婆也抽?”
“这你就不知道了,麻瑶人无论男女都爱抽烟的,而且抽的都是他们自己种的货,比你们这些猛多了!”
温少赶紧把烟递到八婆嘴里叼着,看起来八婆确实也很乐意的样子。这让我们感到无比惊奇。要知道这可是一百一十高龄的老人!
“为什么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我正在抽烟的当儿,大明抢先问道。
“因为你们碰上了麻瑶的族祭!”
“族祭?什么玩意儿?”
“要你们命的玩意儿!”村长语气突然加重。
“村长您老别一惊一乍的,回头还没出什么事呢就被你给吓死了!”大明显然也被村长突然加重语气给吓着了。
“我们跟他们的族祭有什么关系?”温少问道。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所以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村长探手帮八婆弹掉烟灰。
房间本来就窄小阴暗,这时候六支烟在弥漫,烟雾缭绕的让人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虚无。我感到很不踏实。八婆本来时刻湿润的眼睛,我只能用湿润来形容,被烟熏得渐眯了起来,透过那些缭绕着翻腾的白雾一样的烟,我似乎看不着她的表情了。她安详从容还是无可奈何我都无从知晓,而村长的表情显然让我们感到担忧还有恐惧。
我们几个都沉默不语,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