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听得家乡人说起过这类人,大抵也不是那么难搞定啊?貌似但凡有先人托梦之类就去找‘灵媒’问讯,基本都是有求必应!”陆华说道,“而且听说都是很精准的。”
“嗯,我家乡也是如此。”小灵子也点头说。这小姑娘正卷缩着身子抱膝靠墙坐着,本来就单薄的身板更显得弱小起来。
“哪里来那么多‘灵媒’,很多都是骗人的神棍把戏,只是都不曾察觉罢了。”大明苦笑摇头。
“大明说得对,这类人真正的是绝少见的!”村长说。
“咱就别纠结这真真假假的了,村长您老就直接说要怎样才能将这活神仙请来吧!”温少再不耐烦。
“除非寨主不计较对阳寿的折损!”村长终咬牙说出这番话来。
然后就是我们面面相觑的光景了。
好半响,才由大明首先反应过来。
“您是说,‘灵媒’会将阳寿的折损转移到寨主身上?”大明的声音不似寻常那么自然。
“八婆是这么说的。”村长凝重点头。
“你前面不是说是‘灵媒’拿自己的性命跟这类东西打交道的么?”我觉着难以理解。
“正是如此!所以,这正是条件!”村长说得再简明没有了。
至此我们再说不出话来,就算怎么劳烦寨主都好,我们是绝不能去拿他的性命做交换的,我们无此颜面和权力。除此,只好别寻他途了。
沉默了约莫一支烟的功夫,这时间里没人再去关注那提着红灯笼的东西,甚至连彼此间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兀自沉默在这山夜里。
“村长,我想到一个可能性!”大明划破了这寂静。
屋里的人大概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从门口一阵风一般冲进来的鱼卷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赖爷有没有回来?”鱼气喘吁吁急急问道!
“啊?”我一阵懵之后,旋即明白过来!
“怎么?”
“赖爷又不见了?”温少的声音更大,几近喊了出来。
“那就是没回来了!”鱼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跑,想必这小子也是慌乱失了神。
“给老子站定!”大明一把冲上去将鱼扯住。
“说清楚!”温少也逼了过去。
“那个,我们寻找着小智的时候,等到转过去坟山那个路口,就发现赖爷也不见了。他一直是走在最后的。”鱼很是急促。
“大莫跟胖子呢?”
“正在那附近寻找。”
“走!”温少一把将鱼推出了屋外,大明也跟了出去。
“陆华你也去!这有我跟大杰就妥了!”我向陆华说道。
“村长您就不必了,在这比较合适!”大杰拦住起身要出去的村长。
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杰跟我想到一起了。
“都他妈小心着点!”
我这话尚未来得及说完,连陆华都已消失在门外昏暗的灯光中,没留下半点的痕迹。
屋里的人变得更加沉默,我想找些话语来开导或安慰大家,这才发现却找不到任何词句,甚至连说服自己开口的借口都找不到。门外的世界好似无边的无助,我们被生生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逝去。
我无法排遣心中的烦闷,痛苦得直想大声呼喊!受伤的眼睛又隐隐作痛了,瞬时感到身心极度的疲惫,这感觉在我后来的如许多年间再没有过,那是基于对生的绝望,想要自杀般的痛苦。
汪露从我裤兜里掏出烟来,拿出一支给塞我嘴里。
“啪”打火机清脆的声响,一柱晃动着的火苗兀自燃起。
烟随着思绪在身体里游走,然后从嘴里鼻间喷出,我需要深呼吸。
“同志们,战友们!”我发喊道,说实在的,这冷不丁的确实吓到了不少人,这是他们后来告诉我的,“革命尚未成功,咱可不能壮烈啊!”
“谁他妈是音乐手机的,给老子来点音乐!”
要说起手机,可没有能比叶子更好的了。我话音一落,音乐便响了起来,许巍,《蓝莲花》。
“明儿天一亮,咱们轮着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有男朋友的也给男朋友打一个!然后想回家的明天就可以走!”我一气喊了出来,许巍刚唱到“……一颗心了无牵挂……”。
终于,欢欢哭了起来,跟着是菁菁,再跟着几乎全哭了起来。汪露靠在我身边,终没有哭出声来,眼里噙着泪水,我明白,她这不是害怕或委屈,只是为这帮姑娘们感到难过,为我们感到难过。
之前听许巍的歌总能在其间找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借着这力量能面对任何的艰难困苦,可这时候,却愈发悲伤起来,这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难以解释。
八婆跟村长兀自无言,只呆呆地安静地看着我们,这于他们而言,准也是难过非常的,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再难计较到底该谁承担这责任,但到底他是村长,自然不自觉间就背上了几乎所有的责难,他对自己的责难。
“哭吧,哭完了,咱就强大了!”我嘴里轻声碎言,安慰着大家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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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完了。
《旅行》完了。
终于,屋里安静了下来,放声的痛哭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终于,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
“都他妈悠闲啊!听上歌了都!”竟然是赖爷这小子的声音!
接着他略嫌矮小但精壮的身躯出现在门外,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我对他毫不客气,照着胸部一掌就拍了过去。
这实在让人感到愤怒!就像上次面对温少一样。
“哎呀!我靠!村长救命啊!”赖爷夸张地捂着胸膛弯下身来。
大杰也跳了过来就那么一脚踹了过去,‘嘭’一声将赖爷踹倒在床上。
“救命啊!谋杀啊!”这小子边瞎喊着边往床里面翻滚了进去,以便躲避我们的进一步袭击。翻滚间胡乱撞到好些姑娘,惹得她们破涕为笑。
“咦?怎么都梨花带雨的?”明明就他妈粗人一个,偏偏整出些‘梨花带雨’的文绉,不伦不类!这小子跟鸟一样,让你总是没法对他真正动怒。
“信不信老子让你血溅当场?!”我作势威胁他。
“行行行,众位父老乡亲,我错了!”赖爷一贯最是懂得审时度势。
“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阿汤也忍不住问讯起来。
“诸位息怒,找着小智了,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快马加鞭,端的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给大家报平安来了。”
“找着了?”
接着就是一片的欢欣之声,明明刚才尚在悲伤之中的,转变不可谓不快!其实这也是常情,无论是多大困苦悲伤,只要实实在在地哭他娘的一次,便轻松了,大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当然依然是带着疲惫的。但是这样已经足够沉下心来,再次面对未知的一切!可见哭这回事,绝不是用来矫揉造作以博取同情怜惜用的,只是被世俗所玷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