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是在说笑吗。”
为首的女子深深地看了眼周继君,惊疑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轻声笑了起来。
“那么请问道兄今年贵庚?”
“二十有二。”
闻言,东洲商队的修炼者们都不屑地看着周继君,就连之前和颜悦色的女子也沉下了脸,她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冷哼一声,转身向船队飞去。之前她见周继君刚刚飞升,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招揽、结交之意,毕竟在这乱世中谁都希望朋友比仇敌多,就算贵为东洲商行少东的柳烟落主也一样。没有人会知道,今日方才通天境界的修炼者,在千百年后会不会成为那些堪比英豪榜上人物的强者。然而,身后这个银发青年近乎荒谬的言语让她没了最后那点好感和耐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诚心待你,你却仍旧不知羞耻地胡言乱语。我再奉劝你最后一句,这穹宇深处危险之极,你好自为之吧。”
女子冷漠的声音飘来,周继君放眼看去,修士们都飞回船舷,偶尔有人向他望来,目光中满是戏谑之色,仿佛在看一个滑稽无比的小丑。
“花费十余年时间方才修炼到通天,莫非很离谱?”
周继君揉了揉眉头,望向渐行渐远的船队,神情微微复杂。在七州之地,周继君的修行速度堪称顶尖,可那些相识已久的老对手老朋友,如千十七、洛继伤、月罗刹、沙摩尼、虚柯......他们比起周继君亦毫不逊色。在今日之前,周继君对自己近乎恐怖的修行速度并没多少感觉,只当放在七州之外算不上什么,可适才看了到那些人丝毫不信的表情,又回想到在那个若真若幻的地府中,秦广王对自己百般恩典、拉拢,此时周继君渐渐生出几分觉悟。
“我倒忘了,几位老师在天机府中修炼了上百近千年,也不过在数年前才突破通天......看来我的修行速度是快了那么一点。”
周继君抬头望向天河之上遥遥万里的重天,眸中飘过莫名的情绪,双拳不由自主地捏紧。穹宇深处,陨石罡风横行无忌,乱流的碎石间,偶尔还能听到凶残可怖的吼叫,周继君目光逡巡在远处飘渺变幻的星云上,深吸口气,嘴角划开缱绻的笑意。
“待到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再去一探吧,三年,最多三年时间......”
周继君目光沉凝,喃喃自语道,他调转云头,刚欲回转,却陡然一愣。苍茫穹宇黑黢黢一片,偶尔有光亮闪过,却不知是哪处大洲哪颗星辰。日月运行在高逾千万里的穹宇之巅,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分清了,也难以找到七州在何方。奇形怪状的陨石静静地躺在周继君眼前,小者如珠粒,大者如七州,不知其数,让人眼花缭乱,驾云而立的男子表情渐渐僵硬了下来,尔后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
......
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入穹宇深处,船舷上旌旗飘舞,上书两个大字,东洲。穹宇深处隐伏着许多修为高绝的强者和上万年的异兽,船队驶过,数道强大的心神纷纷射来,待他们看到那面迎风飘舞的旌旗,却同时止住心神,微微犹豫着,尔后都散去。
东洲商行乃是东胜神州第一大商行,发迹于一万三千年前,追溯其根源,却是因为商行首代东主机缘巧合下酿成了一种美酒,此酒十年发酵一次,九酵而成,从泥中取出撕开坛封,酒香远荡千里,闻者无不沉醉其中,数日不醒。起先,他只是开了家小酒肆,一缸劣酒兑一滴千里香,即便如此,仍旧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生意越做越大,千年后他的酒庄在东胜神州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终于有一天,千里香的秘密暴露,无数强者纷纷前来索要酒方,他财力再大也顶不住各方势力的威逼,就当他心灰意冷准备将酒方公布天下时,那个人来了。
他在酒庄滞留半月,每日十缸酒,半月内,无人敢靠近酒庄方圆三里。酒庄主人心中忐忑,惴惴不安,就在他想要将酒方交于那人时,那人却笑着说,此酒世间一绝,我不欲它沦为俗物,你自卖你的酒,往后每年向我宫中运百缸即可,我自会付你酒钱。酒庄主人哪敢要他钱,感激涕零地将他送走,然后急忙忙雇佣船队,将百缸酒送往九天之上。
自此以后,天地间强者虽然垂涎千里香,却再没人敢觊觎他的酒方,而他的生意亦达到鼎盛,不光买酒,其余的行业都插上一脚,因为那人的缘故,其余商行给尽了面子,不出万年,东洲商行已名动穹宇。
“快到了呵。”
柳烟落坐在船头,望向穹宇深处那一重重广漠的天野,在她身旁是碧涛涌动的天河,长愈万里,宽愈千里,放眼望去,碧清一片。天河中,独眼巨人快活地洗着澡,头顶飞过一只只翼展千百丈的白鹤,它们盘旋片刻,随后扇动翅膀停在巨人们肩头,伸出鸟喙啄食着巨人身上沉积数十年的污垢,千年万年一如既往。
“小姐在想什么。”
白发老者走到女子背后,望向广阔无尽的天河,苍老的眸子中划过几分迷离。
“送完这一趟酒,我也该嫁人了。”
柳烟落闪过一丝黯然,她起身轻叹口气,命令舵手升帆。船队顺着天河巨瀑驶往重天,周遭光景变幻,远处偶尔还能看见几座深埋云雾间的宫殿。
“小姐......唉,或许他能帮你。不如趁着这次贡酒,你和他说下此事,君圣大人虽为穹宇一等一的英豪,可却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
郭老长叹一声,他望向不远处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子,心中也是一阵黯然。
“他再了不起,可这件事上他绝对帮不了我。”柳烟落淡淡一笑,眉宇间的忧伤却始终徘徊不去,那份都属于她的女儿英姿荡然无存。
“九重天上君故在,可知妾身心早属。”
听着女子低低的呢喃声,郭老身躯猛震,他缓缓扭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柳烟落,满生褶皱的嘴角浮起浓浓的苦涩。
“烟儿,你居然......唉!”
“郭爷爷,你会为烟花保守这个秘密的,是不是。”
“是,是......”郭老连连点头,却止不住唉声叹气起来,他看向满脸惨然之色的女子,沉吟着开口道,“小姐,等你父亲为你寻到得意郎君后,你自会忘记他。唉,世间女子大多身不由己,除非能像那个女人一样,成就一方霸业,麾下拥有无数强者......”
“烟儿知道。”柳如烟双手紧握栏杆,重天罡风中,她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山清水秀之地,“是啊,烟儿这么可怜,两百年了,才只招揽到寥寥数名通天,连一个法天强者都没。呵呵,想来也好笑,两天前遇到的那人竟说自己修炼到通天只花了十余年,若真如此,烟儿怎么样也会和他好好结交一场,只可惜,却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小人......”
“那等恬不知耻的人就不要再想了。小姐,啊......”
郭老惊诧地望向天际山野,眼中涌出激动之色,整条船队亦同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呆呆地望向战在山麓提着酒袋的男子,满脸的恭敬和崇拜。
“天那,君圣大人竟然亲自出来见我们了,老头子我运了七八趟酒,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的真容。”
郭老激动不已,声音颤抖,难以自持地说道,余光扫过不远处痴了般的女子,他的神色微微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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