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会第二日终于到此为止了。”
浮山脚下,白衣银发的男子面向东南,松开紧握许久的双拳,稍松了口气,叹声道。
周继君率鬼面骑长途奔袭,一夜间连破荒芜乱战之地的五方大盗,拂晓之前,名声便已传了开来。鬼兵惧见日光,周继君将鬼兵鬼将收回兵符中后,变回原先的相貌骑着水麒麟飞奔向大周,此时日头堪堪升上中天,周继君已来到大周边境的浮山。
浮山虽高,却是座荒山,位于大周、大唐、十来诸侯国以及荒芜战乱之地间,即便山木再葱郁风景再秀美可也没人敢踏足。此时周继君登高而望,看完局势落定的长安城,便将目光转投向大周王朝。大周的府城数量和唐王朝几乎一致,百姓衣着和民间风俗也差不离,甚至连钱币车轨也仿大唐而制,唯一的不同便是,大周王朝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勃勃生机,气象比之老迈的大唐要好上无数。都是历经万年风雨的王朝,即便大唐立国要比大周早上个两三千年,可放在万多年的历史中,这区区两三千载又算得上什么
“后土以李靖为傀儡掌控大唐,勾陈则以杨广为子操纵大周,勾陈之上,还有个玉皇大帝......这大周王朝倒看不出半点玉皇慵懒的气象。”
周继君喃喃自语道,目露深思,当年他尚不知那个摄政大周的隋王是何方神圣,可当斥候送来画卷,周继君方才恍然大悟,那隋王居然是跟着他走出唐传奇轮回的隋朝王子,后来他篡位立大隋,可周边诸侯和大唐王朝皆不承认,仍以大周称之,外人言大周,境内百姓也不肯以隋人自居,私下仍念着先朝。杨广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可即便绝得了百姓的口,却绝不了百姓的心,因此那隋朝只限于新建的都城洛阳城中,出了洛阳便是大周,却让那做帝王的无比尴尬,又得苦苦忍耐。
目光掠过大周地境,周继君掐指而算,念海之上君子斗数衍化连连,却是在推敲着眼下的大周局势。
“君公子,你就不担心你的弟子们?”
耳边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周继君皱了皱眉,良久方才道。
“不经磨砺,如何能成大器,只有置身死地方才有突破的可能,心境也会随之提高。”
“哼,你让他们置身死地,遭遇大敌,却又怎么知道,他们真能逃脱劫难。”
匍匐在一旁的水麒麟眸珠子提溜提溜转着,嗤鼻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负手回身,周继君打量向水麒麟,沉吟道。
他何尝不知这山海妖物来到四大部洲后,便没日没夜的推衍天机命数,想要另寻它法破解周继君置于它的枷锁。而眼下天机命数大半掌握在圣人手中,水麒麟追逐四大部洲的天机命数,却被周继君和山中老猿合力推波助澜,将剩余的天机搅得愈发混乱。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周继君掸了掸衣袍,深深看了眼水麒麟。
“我虽不在长安,可长安城中水陆大会第二人的局势早被我收入囊中。早先传书信于孔丘,他虽于云荒习儒,可不行千里路,何以成大道,佛家的人从来不讲诚信,我早料到他们会出其不意的开先手,孔丘骨子里厌恨佛家,身怀大机缘,因此于长安定能破解此局,非但能破局,运气好,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而我不日战于大周,迟迟不现身长安,众强环伺,阁楼席位岌岌可危,与其让众强徐徐图之,还不如趁今日脱离。我那几个徒弟虽算得上落荒而逃,可也不过掩人耳目矣,只要我携胜回转,众强再怎么争夺,阁楼席位还是逃脱不了我的手心。至于沙......”
顿了顿,周继君眸光闪烁。
“我已安排周古前去接应,于危急关头出手,一来磨砺那几个小辈,二来也能杀以杀佛家的气焰。”
“你为我坐骑,我之行事你当清楚,今日言及于此,往后不再赘言。”
周继君的声音带着令水麒麟心头发寒的冷漠,看着回转过身,白衣临山巅,遥望大周地境的男子,即便他的修为比自己低上两个小境界,水麒麟仍免不了心生惮意。
非是为周继君瞒天过海破解水陆之局,平心而论,若放在山海轮回,这些手段它也做得来。最令水麒麟有些毛湖悚然的,却是周继君的冷漠无情,为了磨砺将徒弟置身险境,说的轻巧,可世间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千钧一发间,危机重重,若迟上半步,便是他君公子有肉白骨之能,也无法救回那几个徒弟。
如此人物,冷血无情,当为世间枭雄。
看着周继君的背影,水麒麟眸含忌惮,心中愈发不安。它虽沦为坐骑,可却从未甘心过,无时无刻不想着挣脱此人的枷锁,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怕是不会贪恋自己,一旦自己的异动被他发觉,定会毫不留情的下杀手。
山巅冷风袭来,水麒麟脊背微颤,埋下头,却是不有些不敢去看身前的男子。
嘴角划开玩味的弧线,周继君虽未回头,可水麒麟的心思变化皆被置于它心神旁的心火传给周继君,他说出这番话,也是想杀一杀水麒麟的锐气,大战将至,若这坐骑心怀两意,到时候厮杀起来也会束手束脚。
指尖卷过一绺清风,周继君正要下山,就在这时,天色渐渐变得阴沉。非是大周上空一处,而是整个东胜神州,此时皆被墨云笼罩,临于天,垂于地,其势极大,隐隐间向他压来。
周继君心头没来由的以紧,抬眼望向云端,转瞬后,神色一变。
天云之上,白发男子现出身形,一如既往的寂寥,一如既往的孤傲,只是此时此刻望向周继君,眸中已无了从前的温厚。
孔宣立于大周上空,冷冷盯着周继君,杀机滚滚如潮,倾天绝地。
“吾儿生性纯良,不知世故,你却借着他和你投缘,将吾儿置为棋子。君公子,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那个“杀”字从孔宣口中吐出,回荡在东胜神州千百群林间,嗡嗡作响,林木花草颤抖不安,飞禽走兽匍匐在地,连连对天拱手。转眼后,东胜神州两朝诸国无不被杀意笼罩,上到君王下至庶民,皆心中惶惶,虽不知原委,可都觉大难当头。孩童在街头嚎嚎大哭,夫妻于榻上抱头抹泪,老人们则颤抖着坐于地上,满脸萎顿,面色比往日还要灰白上数倍,却是心感大限将至,再无所盼。
天地君圣大多只有穹天境界的修为,可他们要比穹天强者多出一样本领,那便是杀了九十九万通天积攒出的杀意。君圣之中,弱者一动杀意,则山呼海啸,强者若动杀意,则世间生灵万念俱灰。
而孔宣,更是杀意第一的君圣,杀意方动,周继君便觉全身气血凝固,道力精气流转缓慢。这种感觉,就仿佛通天、法天时候面对玄天、穹天强者,如沟壑般深长的等级差距,让周继君只觉难以为敌。
挣扎在孔宣的杀意中,周继君抬起头,艰难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