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面向王庭颜拍手,屋子原本邪秽暧昧的气氛,在集体热烈奋发掌声中一下子变得十分的隆重和正义,给政府搞什么庆典、召开什么会议、举办什么招待会似的人民群众总是那样的欢腾和激情!
王庭颜见大家面向他鼓掌,便微笑着伸出双手往下按按,形象挺领导挺亲和的。
“王乡长为搞活经济,”余老板边拍手边嚷嚷,“不辞辛劳亲自牵线搭桥,请王乡长讲几句!”
一桌子人听了余老板的话,面向王庭颜兴高采烈样子边拍手边嚷嚷,欢迎王乡长讲话!欢迎王乡长讲几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屋子热闹空前,过了头看起来不免有些起哄的意味。
王庭颜看着余老板,笑笑,对面向他拍手、欢迎他讲话的男女说:“改革开放,用活用够政策,发展经济,符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路线方针,大家高兴,多喝几杯!本来我不想讲的,不过呢,我还是要讲几句!”
一桌人见王庭颜讲话了,停止了拍手和嚷嚷。
王庭颜这才端起酒杯:“各位,这杯酒看似喜庆,却来之不易,梁山弟兄不打不亲,喝下这杯酒,算是理顺关系弟兄结义了!今后,大家都不做违反兄弟情义的事情,一切按照兄弟的规矩办事,有福共享有祸同担,兄弟携手从富裕走向更大的富裕,干杯!”
王庭颜讲完话仰脸干杯,手端空酒杯看着一桌人,一桌人见王庭颜干了杯,都向着王庭举杯,仰脸干杯,然后手端空杯向着王庭颜,神形庄重,表明心迹的样子。
成延顺站直身体,端着满满一杯酒望着一桌人,神色愣怔,看他的样子,想喝,又害怕喝醉,不喝,又怕众人生气。
王庭颜端着空酒杯,见大家都喝干了杯中的酒,十分满意的神情说,多谢各位!可是,当王庭颜看到成延顺端着满满一杯酒不知所措的样子时,脸阴沉下来,说,叫你喝,你要醉,不叫你喝,破坏了我的规矩!他眼睛盯着成延顺旁边的小姐,他的酒,你解决!
“大哥,哪成啊!姐儿喝酒也不行,咋能帮他喝呢!”小姐急忙推辞。小姐显然不懂事理,王庭颜是谁呀,不随他意,到时候他会叫你知道马王爷长的几只眼睛。
“你也称姐儿?”王庭颜笑嘻嘻问。
“姐儿是我的乳名,从小到大都这样叫的。”小姐回答道。
“好个乳名,是人是鬼都姐儿!”王庭颜把眼睛望到别处去,“上次让你占他大便宜,这次遇上你,不帮着喝酒不哥们,说不过去!”
“大哥,姐儿占没占他的便宜谁说得清,就算占了他的便宜应该给他喝几杯,一会儿姐儿醉了,谁管他的事?”小姐望着王庭颜,声音嗲声嗲气。
“过了的事情不认帐,有你这样混社会的?”王庭颜听了小姐的话很不高兴,不过,他见小姐的话有松动,便替成延顺作主说,“要是醉了,一会儿全套服务由他管你。”
“大哥,你说的啊,姐儿听你的。”看得出小姐识时务,晓得转弯子,她边说边接过成延顺手中的酒杯,仰脸一饮而尽,很豪爽的样子。
“小子,学着点吧。”王庭颜见小姐把酒喝了下去,转脸对成延顺说,“这次我帮你,下次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台子上、酒桌上、人面前说不说得起话,靠个人!”
“是,王乡长,延顺谨记了。”成延顺毕恭毕敬样子,他心里真的懂得了这个道理,媚儿和小姐其实一样的,欺软怕硬。
“各位喝酒喝酒,”王庭颜对着一桌人嚷嚷道,“不要因为这小子不会喝酒扫了兴!”
一桌人见王庭颜嚷着喝酒,他们才不会因为成延顺不会喝酒扫兴呢,看他们的样子,只要有王庭颜这类人在,酒桌永远风起云涌,永远步调一致!
成延顺见一桌人把酒喝得热火朝天,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心底里说,成延顺瞧不起王庭颜、张建华这类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一路人,不过他还是十分佩服王庭颜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觉得那句话虽然不起眼,对他而言应该是名言至理,如果有一天,他在人前人后真的说得起话了,冲着王庭颜这句话,也一定要好好感谢。
成延顺坐在酒桌上,按照自己的思绪思考问题,桌上的热闹气氛好像与他没有关系。
桌上因为有酒,于是展开了酒的全面战争,所有的人自觉不自觉的聚集在酒的旗帜下,在酒精的作用下包装起层层诸如美丽、凶悍、粗犷、柔媚、狡诈、诚实等词语,于是,你敬我的酒,我敬你的酒,你拼我的酒,我拼你的酒,你扯我的酒,我扯你的酒,你赌我的酒,我赌你的酒,你借酒向我表心迹,我借酒向你献忠心,酒的战争、酒的缠绵便进行得如火如荼轰轰烈烈。酒的战争、酒的缠绵在友谊天长地久、情义万古长青中进行,成延顺虽然是局外人,但仍然觉得场面挺和谐挺振奋人心的。
成延顺坐在小姐身旁,看着小姐一杯杯喝酒,小姐真的是海量啊,她来酒不拒,只要叫她喝酒的人说得出道理,叫喝几杯她喝几杯;要是叫她喝酒的人说不出道理,她不管什么人,休想叫她多喝下一滴。成延顺觉得,小姐狡黠聪明,并且坚持原则,酒桌上的人给她设下的种种陷阱,她都能一一洞察揭穿沉着应对,并且确保自己不误入其中多喝点滴。
王庭颜不叫成延顺喝酒,成延顺坐在桌上自然没有什么事,酒却乘兴给成延顺过不去似的,掀起酸腐味好似疾风扑面而来,成延顺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成延顺暗自决定,乘王庭颜他们拼酒时不注意悄悄走人。可就在貌似没人注意,成延顺站起身刚要撤离时,王庭颜喊住成延顺。
王庭颜怒目成延顺:“不叫你喝酒,没有叫你走人,我今天就是要你尝尝,不喝酒的人坐在喝酒人身边的滋味!”
成延顺忙说:“王乡长,我不走,我想上厕所。”
“去吧,谅你小子也不敢半途撤退!”王庭颜恶狠狠样子,教训完成延顺回头换张脸喝他酒,给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成延顺去厕所,没拉屎撒尿,做样子的,不这样他在王庭颜的面前说不过去。
成延顺回来后坐在小姐身旁,看着一桌人喝酒,自己无所事事,他发觉个问题,自己在酒桌上的地位竟然不如小姐。小姐喝得有些醉意了,和男人们搅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哥们姐儿呼得比亲兄妹还亲,自己在酒桌可有可无被人冷落,甚至小姐都不睨他下眼睛。
马所长色迷迷眼睛一直盯着坐在成延顺身旁的小姐,从他看小姐的眼神就知道,他喜欢这个小姐。马所长隔着桌子敬小姐的酒,小姐也隔着桌子敬马所长的酒,两人喝酒时说些肉麻的话,嘻嘻哈哈眉来眼去,给老情人似的。
两人隔着桌子调会儿情,马所长端杯离座,摇摇晃晃走到成延顺的小姐身旁,说:“你叫姐儿,听你名字,哥们就晓得姐儿够野味,来,喝个交杯!”
“都说姐儿有野味,”小姐见马所长离坐走到她身旁,摇摇晃晃站起身,“哥们咋看出来的?姐儿有野味姐儿都不知道,哥们不说出姐儿野味在哪里,姐儿不给哥们喝交杯!”
“你是姐儿,”马所长一只手搭在小姐的肩膀上,“问哥们问得好,哥们说出姐儿野味在哪里,姐儿说哥们说对了,姐儿得听哥们的!”
“哥们要是说得不对呢?”小姐眼睛斜睨马所长,“姐儿要罚哥们喝三杯,哥们敢不敢应?”
“应,怎么不敢应!”马所长摇晃着身体,“姐儿张嘴就敢罚哥们喝三杯,姐儿问哥们旁边坐的小姐,她敢不敢说要罚哥们喝三杯!”
小姐转脸眼睛瞪着围着桌子拼酒的男女,大声呼喊道:“哥们姐儿!静一静!静一静!这个哥们说姐儿有野味,哥们得说出姐儿野在哪里,说得不对,姐儿要罚哥们三杯,说得对,姐儿要陪哥们喝交杯!哥们姐儿当裁判,做见证,图个酒兴,应不应!”
一桌的人都振臂高呼,应!哥们姐儿当裁判,做见证,公平公正!
小姐转脸眼睛瞪着马所长:“说,你现在说,姐儿哪点儿有野味!”
马所长摇晃着身体瞅小姐,瞅着瞅着,说:“你有多大,过没过十八岁?”
“姐儿今年二十,不像,是不是?户藉联网了的,一查便知。”小姐大模大样说。
“姐儿才二十,出门混敢称姐儿,你们听几个小姐敢自称姐儿的,够不够野味?”马所长大声问一桌的男女。
“够野味!够野味!”一桌子人齐斩斩呼应。
“怎么样,姐儿,哥们说得对不对?”马所长笑嘻嘻问小姐。
“哥们姐儿都说哥们说得对,那姐儿就准哥们说得对!”小姐嘻嘻哈哈说。
“姐儿认哥们说得对,姐儿就要服输和哥们喝交杯!”马所长涎着脸,把装满酒的酒杯杵在小姐的面前。
“不行!”小姐杏眼圆睁,横蛮横无理的样子怒目马所长,“想给姐儿喝交杯,不说姐儿哪里还有野味,没门!”
马所长被小姐喝得一愣神,站在小姐面前看着小姐木头人一样呆呆的。
小姐也够野的了,胆敢在派出所长面前撒野,虎口拔牙狼窝捉崽不是,众人愣愣的看着两人,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