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延顺躺在床上,头脑不停闪现他从县城回到大城乡的经历过程,特别是纵身跳下手扶式拖拉机那一幕,常常吓得大声惊叫,不时谵言妄语。成延顺在发高烧,他的内心只有自己知道,为了爱情几乎生命代价的经历,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血液。
成延顺躺在床上,感觉到医生给他打针,给他吊水,给他处理伤口,他心里平稳多了,没有那么慌乱了,人昏睡过去。
成延顺感觉睡得十分的沉闷,人仿佛处在黑暗里,他想见到光亮,黑暗却把他包裹得死死的。成延顺眼睛看不见景物,大腿迈不开步子,无法伸展身体,想吃东西喝水,嘴巴喊不出声音。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成延顺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王庭颜、张建华,于是懒懒的闭上眼睛。成延顺回想起阎书记找他谈话的情形,鼻子一酸,当着王庭颜、张建华眼角滚出泪水。
“生病也哭鼻子,还是大老爷们呢!”张建华嗔道。
成延顺忙睁开眼睛,欠起身体,微弱声音说道:“王乡长、张乡长,你们怎么在这里。”
“躺下,躺下。”王庭颜按住成延顺的身体,“不要动,在吊水呢,我问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成延顺躺下身体这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手肘、膝盖处包了纱布,他没有回答王庭颜的问话,用手擦擦眼泪,脸向一边去。
“天下无处不芳草,没出息,不就一个女人吗,弄成这个样子!”王庭颜心痛声音骂道。
“王乡长,我……”成延顺声音微弱,他的话还没有说下去,人已经泣不成声。
“哭啥子哭,娘娘样子!”张建华鄙夷的声音,“想要女人是不是,等你站起来了,我带你去,三个五个、十个八个让你憨吃傻胀一顿,叫你一辈子听到说女人肚子疼!”
成延顺听了张建华的话,止住哭,看着王庭颜、张建华,呆呆的神情。
“记得吗,我早提醒过你,”王庭颜无所谓的样子,“她眼睛向上,不是你的人,或许这样了结对你来说是好事,上什么心!男儿汉大丈夫志在千里,一辈子就只一个女人?”
“王乡长,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成延顺眼睛重新流出泪水。
“傻瓜,怎么不该弄成这样子?”张建华训斥道,“以为拿到手里就是自己的,你算老几,人家叫你交出来,你还不得乖乖的交出来!这叫什么,弱肉强食,看你机机灵灵,还是知识分子,怎么就不懂得这个道理!”
成延顺听了张建华的话,感到委屈极了,哽咽着说:“我没有犯错,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咋不声不响就断了呢?”
“她给你断用得着有声有响吗?”张建华愤愤然样子看着成延顺,“看你的傻样我就想笑,你有几能几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成延顺听了张建华的话,泪眼看着张建华,央求神情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想找她问问,这样不明不白的断了,我不甘心!”
“甘不甘心是你的事情,”张建华漠然置之表情,“找她问问,想找死是不是,成延顺!”
“建华,”王庭颜叫住张建华,对成延顺说,“你想想,她不给你讲断了的理由,这其实就是断了的理由,你还去问什么问?有句话不是叫难得糊涂吗,你是聪明人,还是糊涂一点好,为什么想着去问明白呢,真的明白了,你小子就惨了!”
“王乡长,我爱刘艳林,我不能没有刘艳林,你像以前那样,再帮我一次吧,求求你们了!”成延顺欠起身体要下床,此时,只要王庭颜、张建华答应帮他的忙,叫下跪他也肯。
“别动,你别动!”王庭颜伸出手制止住成延顺,见成延顺躺回身体,“你呀,知识分子,一个字,迂,一点也不明白啥叫社会,啥叫事理!你叫哥俩帮你,以为是在给林秘书争刘艳林,真那样哥俩不要你请也帮你,现在的事情没有人帮得了你,个人憋着,不许声张,实在憋不住了,建华给你说了,哥们带你去找女人!”
“好好的人,怎么去趟海南岛,就弄成这个样子呢?”成延顺哭声哭气问。
“你自己看看自己,一付小白脸死相样子,遇上你人都跟着惹身丧气!”王庭颜沉下脸来,“不想着自己是哪碟菜,也有资格爱这爱那的!现在到了考验你的时候了,经得住考验,可能有出息,经不住考验,自己灭自己,我不说了,自己考虑!”
成延顺听王庭颜的话狠,见到王庭颜已经生气,他虽然没有听懂王庭颜话,但是王庭颜是乡领导,领导变脸成延顺畏惧,他马上表现出听话的样子哭兮兮声音说:“是,王乡长,我不再说这事,不去想这事了!”
“你小子要真是个男人,”王庭颜看着成延顺,“就去寻个好爹,将要有出息气气扔了你的女人!”
说话无意,听话有音,成延顺听了王庭的话心里动了动,自己是孤儿,在新民无亲无戚,没有背景,宣传报道组组长也只能算是相似股级,王庭颜、张建华身为乡领导瞧得上他,接近他帮他的忙,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他还有什么人脉去和刘艳林纠缠恋爱的事情?成延顺心胸豁然开朗,现在唯一的办法,忍气吞声,等待找到背景有了出息的那一天,自然雪耻。
成延顺看着王庭颜,张建华,长长叹声气,微弱声音说:“感谢王乡长、张乡长,我现在没事了,刘主任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同事,一般的同事。”
“小子,这才是聪明人!”张建华看着成延顺,赞许的表情,接着说,“有朝一日,你小子飞黄腾达了,想要哪个女人,哪个女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个人能忍不忍之事,将来必成大器。”王庭颜看着成延顺,“就凭这一点,你我能做好哥们,今后有啥事情,哥们弟兄说一声。”
“是,我听王乡长、张乡长的。”成延顺哽哽咽咽应声。
王庭颜、张建华见成延顺情绪逐渐平静,在小屋子坐了会儿,说些闲言碎语告辞。
两天后成延顺从床上下地,他面色蜡黄神情憔悴,走起路来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让人看了无不担心微风掠过会带倒这具一米七八的躯体。
两天里,成延顺龟缩在小屋子,情绪低落神经谵妄,眼睛死死盯着门,竖起耳朵,祈盼门前出现刘艳林到来的身影,听到刘艳林到来的脚步声。成延顺还不死心,他多么的希望爱情午夜梦回,像梁山伯、祝英台坟坛聚合,董永、七仙女鹊桥相会那样,创造一个新的爱情奇迹。然而,刘艳林没有到来,奇迹没有发生,来到小屋子看他的只有王庭颜、张建华,还有送饭送水的万老板和瞧病的医生。
成延顺龟缩在小屋子,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和刘艳林时她那恰到好处的乖戾,身体软玉温香的浪情,大辫子散开在枕头上的野性,张开嘴巴勾魂摄魄的唱吟,秋湖盈盈般一眨一眨的双眼皮大眼睛;他怎么也不会忘记,两人黏糊在一起时,刘艳林发嗲时的一颦一笑,亲吻时的半梦半醒,拥抱时的生生死死,嬉戏时的纵情放任;他现在想起刘艳林,即便是她拉屎、尿尿、打屁、吐痰、挠脚丫、擤鼻涕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现在于他,也是极其珍贵的回忆!
成延顺独处小屋子,他始终没有弄明白,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流传下来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可是爱情于他,为什么就那么的脆弱、残酷和无情,为什么就像天上的浮云、地上的水流,是摸不着留不住的东西?然而,成延顺是不懂得啊,现实的社会文凭、职称、官衔、已经随同商品进入市场,不管你是什么人,不遵守市场规则,头颅必然被市场经济的铜墙铁壁毫不留情的撞得粉碎!
两天里,成延顺关掉电灯独处黑暗回想往事剌痛盈胸,万老板要不要进屋子给炭火炉添炭、送饭、送水才打开电灯,这时的电灯光,有如化着了万箭穿剌成延顺的心,成延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康乐饭店是小街的老屋子,成延顺听到过不少反右斗争、三年自然灾害、特殊时期在老屋子里千奇百怪骇人听闻的死人故事,现在成延顺体弱神虚,不管是白天夜晚,那些故事里的绿男红女便和他纠缠在一起喊冤叫屈。
成延顺下地后,王庭颜、张建华把他带到那个农家小院,他带着报复的心理点了那个破他处男之身的小姐,在经过暴虐般的性发泄过后,成延顺感觉郁积的心情好多了,他明白了,原来神圣崇高、生生死死的爱情,用这种丑陋龌龊的方式可以淡去。
成延顺经历爱情打击,内心不再有什么爱意,留下的只不过是动物本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