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县长见胡土地弄错了他话的意思,忙说:“任命一个领导干部有许多程序,不是书记、县长、组织部长意见一致就行了的,还要通过常委会集体研究讨论决定。”
“听靳县长话的意思,果真三位领导意见一致了呢!”胡土地高兴的嚷道,接着郑重其事表情说,“靳县长,要说呢,成延顺是大学生,人才,担任城建局长有靳县长的领导和支持,应该能够胜任!不过呢,年轻人,没资历少阅历,读了几天书往往自以为是,组织既然信任,我得教育他继续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工作上多向靳县长汇报请示,不讲空话假话,埋头干实事!”
靳县长见胡土地说话时高兴得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都知道老爷子喜欢女婿成延顺,不能扫他的兴,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打算上成延顺。靳县长明白,别看眼前老爷子把他当恩人,一旦了解内情,可不是好惹的。靳县长知道现在基本无密可保了,如果他执意上自己的人,到时候矛盾全集中在他的头上,老爷子还不上门撕他的皮!现在老爷子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精贵得很,不能碰,看来只有做顺水人情了。
靳县长换个高兴的表情看着胡土地:“老爷子,你就等好消息吧!”
“对,回家等好消息,不能在这里耽搁靳县长的宝贵时间!”胡土地边说边站起身,“靳县长,打扰了,对不起,今后多帮助成延顺,成延顺为人忠厚诚实,懂得感恩、报恩!”
“我知道,老爷子!延顺是大孝子,老爷子好福气哟!”靳县长把胡土地送门,看着胡土地心里想,这个成延顺,不知道哪世修得的福气。
胡土地走出好几步,靳县长刚要回转身进门,他突然转过身,说,靳县长,请回,请先回!看到胡土地客气的样子,靳县长只好说,那我先回了,请走好,老爷子!胡土地看着靳县长走进办公室,轻声说道,给我玩。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意。
靳县长走进办公室,立即拨通阎副县长的电话,说了两句客套话,征求意见的语气说了城建局长的事情。阎副县长心里有底,支支吾吾既不推荐谁,也不附和谁。靳县长说,你分这块,总该有个意见吧。阎书记说,服从组织决定。靳县长想想,说,组织部挑选了几个城建局长候选人,其中有成延顺,他的情况你了解,作城建局长,你说,行不行?
成延顺的工作能力和经历众所周知,城建局长是重要岗位,把如此重要的岗位交给这样一个人,靳县长只希望阎副县长在这方面提出质疑就行了。阎副县长心里清楚靳县长在城建局长问题上与钟书记意见相左,他才不愿意靳县长把他作枪使,于是说,既然组织把成延顺划进考察范围,那应该行。
靳县长明白了,无话可说了,挂了电话,拨通钟书记电话,说,我这边征求老阎的意见,他的意见成延顺应该行。钟书记哦了声,说,我征求了纪委和其他同志的意见,他们也倾向成延顺,老靳,你的意见呢?靳县长愣了愣,说,我的意见上成延顺。钟书记说,那就把成延顺拿到常委会上研究讨论决定吧。靳县长无可奈何声音说,行。心里却在想,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没几天,常委会议召开一致通过成延顺任城建局党组书记,推荐人大表决通过任城建局长,接着人大会议一致通过县委推荐,成延顺任城建局长,组织一条龙程序完毕。
任职文件既出,成延顺成了新民政坛杀出的野马,许多在副科、正科位置上挣扎了多年的人一下子还回不过神。
林局长更是大吃一惊,旁边一个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从不显山露水的副局长,突然给他平起平坐,且城建局要比工业局不知好多少倍!林局长感到后怕的是,他对成延顺几乎没有设防,不简单啊,成延顺,好在是调到其他局,要是……林局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成延顺的任职文件要求,接到通知当日在原单位办清移交手续,二天到新单位报道并开展工作,林局长见到文件立即找到成延顺,商量移交工作,并决定晚上给成延顺饯行。
一个副局长,既不管钱也不管人,工作不复杂,在林局长亲自主持下,一会儿移交办好了。林局长说工业局出了人才,叫王主任找个好一点的饭店,全局领导职工给成延顺饯行。
顺便说一句,王主任仍原地踏步不前,成延顺提拔调走后,其他局平调来个副局长,表面看起来王主任没见着有情绪,成延顺知道,王主任压抑着自己侍奉人,为人作嫁衣,到头来前程无望,此时内心正伤心着呢!
饯行宴会上,林局长特意把胡军英调来挨着成延顺坐,林局长端起杯,热情洋溢的祝酒辞最后说,希望全局上下向成局长学习,早日成长为新民栋梁之材,干杯!全局上下纷纷举杯干杯,餐厅在杯光筹措中呈现出热烈欢腾气氛。
林局长见大家干杯亮杯过后,提议说,每个成功男人身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让我们敬伟大女人一杯!大家听了林局长的号召,管他真情实意、还是起哄揶揄,全局上下纷纷举杯敬胡军英。
胡军英见到眼前的情形,笑嘻嘻站起身,目光扫视一遍敬她酒的人,最后看眼成延顺,一杯酒仰面喝下去,亮杯,豪爽得意洋洋喜气的表情。
林局长见胡军英喝完酒,高声说:“下面,请胡女士介绍,自己是怎样支持丈夫事业成功的,请女士们注意听,精要之处千万要记牢学习!”
胡军英做出要说话的样子,餐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胡军英。
胡军英得意洋洋表情看看大家,再看成延顺,思考状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平日不声不响、没见着有什么动静,组织怎么没看上我,到提拔你!”
胡军英话落音餐厅鸦雀无声,还是林局长反应快,高声说:“胡女士通过学习理论,提高了发现问题分析问题的能力,我敢肯定,只要胡女士继续保持**员的先进性,下次饯行,属于胡女士,在此,祝夫妻在新民政坛比翼双飞!女士们、先生们,干杯!”
餐厅一阵欢腾,玩的玩笑,敬的敬酒,成延顺、胡军英好比阵地守军,一局的人好比攻方军团,敬酒自然成了攻方军团轮番向阵地守军冲击!
管他真情假意,敬酒要喝,恭维话要听,喜事当前哪管真情假意,喝酒就算收了人家的人情。没多久,成延顺头脑喝得晕乎乎的。
女人们不恋酒,品了菜吃了饭,有人邀胡军英搓麻将,胡军英对成延顺说,我玩会儿,你自个回去。成延顺说,好吧,记着给爸去个电话,说我要晚些回去。胡军英说声好的,与女人们找地方搓麻将去了。
十一点,饯行宴结束,林局长看样子也醉了,执意打的送成延顺回去,可在饭店门前站了很久,没出租车。看着林局长扫兴的样子,成延顺说,感谢林局长,我喝醉了,想走走,吹吹风,今晚就不打扰了。林局长歉意样子说,好吧,那我就不送了。两人握手道别时,林局长说,你是知道的,工业局看似热闹,其实是个清水衙门,有时间请随时回来看看。成延顺说,感谢林局长对我的帮助,有事说一声,我会尽力的。林局长说,谢谢。两人分手,各走各的道回家了。
成延顺走在大街上,零点已至,街上的铺面早已关门,大街上见不着什么行人,到看到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鬼鬼祟祟的流浪猫,醉熏熏的成延顺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
黑夜冷飕飕的空气包围着成延顺,他走着走着,打个寒噤,晕乎乎的头在黑夜里自我感觉格外清醒。
成延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想起了在大城乡的那一夜,他从农家小院出走,那是屈辱的一夜、伤感的一夜、被狗进攻的一夜,人生看不到光明和前程的一夜,那时没人瞧得起,他独处黑夜有如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现在,成延顺走在新民县城的大街上,虽说同样是黑夜,街灯却明晃晃的,街道楼宇抻进夜空一展豪情壮志,街边风景树招摇黑夜抖擞蓬勃身姿,凉凉轻风掠过街道,仿佛美女在对他亲吻。
成延顺呼吸着凉凉的夜间空气,缓步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成延顺觉得街道上的搂房仿佛是一堆积木,他是孩子,县城将来是什么样子,全凭他信手堆砌,他心中不由生出种孩童般天真浪漫的激情。
成延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么些年来,他像一条胆小怕事没有撕咬能力的狗一样总是依附着别人,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甚至个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受人支配。刘艳林,他现在还爱着的女人,被人不用吹灰之力从他身旁虏去;他在大城乡,用一篇篇新闻为他人作嫁衣,到头来只落得孤独一人。今天,他终于像茫无尽头的大草原一株小草崭露头角,他日必然长成参天大树,他既有荫庇别人的功德,也有剥夺他人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权利!
成延顺仰脸面向黑夜,他多么的想狂吼一声,理智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狠狠的吸一口新鲜空气,猛烈的吐一口肮脏浊气,他一呼一吸,仿佛是要把自己龌龊的爱恨情仇给吐干净,让洁净的新鲜空气进入五脏六腑,从此做个心随所欲的人!
那一夜,成延顺外表内质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