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班浩随同孔奇松辞行。才出山门,孔奇松端正颜色说:“班浩,给孔师叔说说,又是姑娘,又是听曲,*快活,孔师叔羡慕得很。”
班浩低头道:“孔师叔,我可没做什么错事。”当下将诸事备细说了。
孔奇松神色慢慢舒展,叹一口气:“你这样卤莽!还好没有吃亏。”
眉头一皱:“这事既牵涉了官府,又牵涉衡山派,还有什么长寿刀派、神火帮,几十个门派,何其复杂。为救一人,结怨千人,怎么是个了局?这也罢了,你又插手衡山派内务,更是江湖大忌。难怪卢义鼎今日入席之初,言语中对你有所指摘。此人看似宽厚仁义,实则仇怨分明。将来碰见衡山派的人,你务必小心!”
班浩听他说到“为救一人,结怨千人”,为之一凛。转念又想:“临事之际,哪能处处参透其中的千般关系?行一分善,必结一分怨,势所必然。”起了这个念头,不免有些出神。
孔奇松看他神色,心想:“年轻人,总易看轻世事的凶险,凭着血气刚勇,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但自己的这些老成见识,便说出来,只怕班浩也不肯相信。只有心底叹气,于是说:“月前,你傅师叔率人去京城办事,门中空虚,我要赶紧回山。你若无事,正好和我同路,互相也有个照应。”
班浩听他说“互相也有个照应”,知道定担心自己这回得罪了太多人,想伸手照应,心底一热,几乎要点头说个“好”字。但记起林澹已被十格格派人押来衡山,少不得还要见机行事,这便有些犹豫。
孔奇松看他不语,想了一想,说:“也罢,你若有事,多加小心。孔师叔的话,虽不是至理名言,却也有些用处,你好自琢磨。”
班浩看他眉宇微拧,神情恳切,心中激动,低声道:“我记下了。”
孔奇松拍拍他肩,大步下山,衣襟飘飘,带风而行,不一时转过山道,消失了去。
班浩感念一阵,往后山去。路上碰到几位农人,询问了藏经殿的大致方向,迤俪而行。
极目远望,碧螺山峰,接连天际。无边林木,直插层云。风声猎猎,云卷云舒。
四下静幽飘渺,偶尔数声虎啸猿鸣,心情为之一肃。
往藏经院方向走去,山峰连绵。不觉翻过两座山,远远望见前边山腰处一座庙宇,庙门匾牌上依稀写着“藏经院”三字。
只是庙门紧闭,数处院墙已经溃败,殿瓦上蒿草萋萋,大有些衰落气象。
走至庙前,去敲山门,无人答应,定是一座空庙。遵照师傅的描述,他绕到庙后,斜坡之上,望见几十处坟冢。坟前墓碑林立,高矮不一。
一块块找去,终于在最里边一块墓碑上,看见了“定喻禅师之墓”六个大字。风吹雨刷,字迹已经隐然难辨。
师傅并未说明,班浩也不知定喻禅师是什么人物。这个和尚禅师到世间走过一回,一定也经历了许多故事。日月光阴,白云苍狗,如今一切随风散去,只有这个坟墓,作他一生的证明。班浩不禁有些惘然。
在坟前叩了三个头,又把坟上乱草拔去,略作修葺。
此时已在衡山高处,回首望去,漫山遍野,林木参差,天地间似乎只剩自己一人。
竖耳静听,虽然山风轰鸣,草叶沙沙,却又觉天地静缈,毫无杂音,当真是种奇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