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洗罢,罗云初给自己梳了个随云髻。临出嫁时,罗叶氏特意教了罗云初好几种发型,以便她成了亲以后用。什么朝云近香髻、高椎髻、堕马髻、倾髻、单螺等发式,相比于其他繁复的发式,随云髻和单螺既简单又好看,很得罗云初的喜爱。
看了一眼脖子间的青紫,罗云初皱了皱眉。好在这个时代的衣服都很保守,她挑一件藕色的高襟衣裳穿上,只要动作不太大,都不愁那些吻痕被人瞧见。
分了家后,宋二郎更勤劳了,每天一醒来,随便对付了早餐就扛着锄头或肥料到地里忙去了。罗云初知道十亩地的活不轻,想跟着他一块儿去干活。
但二郎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媳妇,你留在家吧,家里的活儿也不轻呢。等你把家务活干完了把饭菜做好了,我也干完活回来了。”
罗云初想了想也是,刚分家,有些事还没完全上手,等把家里打理好了,她再帮二郎分担一下地里的活吧。
作为一个读书人,宋铭承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别看他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遇到某些事,他总有自己的坚持。分家后宋铭承就对二郎说了,去干活的时候也得叫上他。
二郎劝他留在家里看书,劝不住,他就是淡淡地笑着,任他二哥说,就是不肯点头。二郎很头痛,头一天,他干脆啥也不说,早早就出门干活去了,压根就没通知宋铭承。回来时,宋铭承见了他笑笑,也没什么反常的举动,二郎很高兴,以为他三弟听了他的劝,不在意他偷跑去干活的事。
岂知,第二天,二郎起床刚来到院子里那口井旁边,想打盆水洗漱,却看到他三弟笑吟吟地拿着把锄头等在那了。宋二郎眼皮一跳,看他三弟这架式他就明白了,原来是他放心得太早了点。他也素来知道他三弟的性子,没办法,他去干活时只好带上他一道了。
罗云初前世的时候可是在农村长大的,喂鸡养鸭这样的活难不倒她,就连猪栏里的大家伙,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那两只母鸡在抱窝,用不着罗云初管它们吃喝。那只猪嘛,罗云初到屋后的菜地里割了一大捆红薯藤,把它们都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放到大锅里煮滚。喂猪时舀两大勺进桶里,加入一些吃剩的饭菜或者麦麸、稻麸、花生麸。麦麸、稻麸和花生麸在这个年代有时候还用来替代口粮,也是比较精贵的,除了喂养小猪仔外,大猪一般人家都不大舍得喂这些。不过罗云初为了让它快点长瞟,每顿都会给它捉一把放到猪食中去。
菜地里的菜就更不用操心了,宋家在东边宋方氏原来养猪的地方建了个厕所,全家人都是到那解决人生大事的。那里有很多的农家肥,只要那些菜能承受得住,每晚都能喝得饱饱的。罗云初很勤劳,如今那三分菜地一直都保持着黑呼呼的肥沃状态,地里长出的庄稼也是绿油油的。看着很喜人,可惜好景不长。
应该说有人不想过舒心的日子,这人说的就是宋方氏。罗云初算是看明白了,她这大嫂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舒坦。每天不折腾出个事她心里就不舒服!这不,她不过是最近给菜地施肥的次数多了一些,她就抱怨粪池里的粪水不够用了,什么水田里的水稻需要肥料啊,她的新菜地需要肥料啊,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啊什么的。
罗云初听了,没和她吵,直接回房里,将二郎叫醒,让他听听他大嫂都说了些什么。宋二郎迷迷糊糊的醒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媳妇。却没成想,大嫂小气刻薄的话就传进了耳里,两人静静听着。或许是宋方氏见没了观众,这才渐渐停歇下来。
听到最后,宋二郎铁青着脸,“媳妇,委屈你了,明儿我就在咱们猪栏后面盖个厕所,以后都用不着去受那个气了。”
罗云初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不就是个粪水吗?又不是多大的事,谁乐意天天被人拿话来挤兑?她这大嫂敢在这当头闹腾,不过是想仗着大郎二郎去地里干活了不在家罢了。若她知道她说的话全被二郎听去了,指不定多惊慌呢。
待宋二郎开工盖那厕所时,大郎想拦着,但没拦住。那两天宋方氏的脸色很不自然,见着他俩都是一脸讪讪的。也不去管她,见了面就问候一声,礼数到了就行了,之后该干嘛就干嘛。
分了家后,罗云初深感自己得走出内宅,多多和邻居交往才是。这里虽然是古代,但对农村的妇女要求却没有那么变态,没那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毕竟田地里的活忙不过来时,女人一样需要下地帮忙。总不能让她们干活的时候都带着面纱围兜吧?所以在这里,妇女串串门儿什么的还是允许的,但当街和男人调笑这种事,就别想了,良家妇女要是敢这样,被人知道还是要被浸猪笼的。
而从古到今,妇女洗衣洗被子的溪边,都是八卦发生率最高的地儿,也是最容易结交朋友打入她们圈子里的场合。罗云初虽然不爱说人八卦,但在这资讯落后的时代,听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却是最有趣味儿最能打发时间的事儿了。
还记得头一天她提着一木桶衣裳来洗时,还隐约听到什么宋家...分家...大房二房的事。见到她时,众女人嘎然而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在说她家的是非呗。不过她也当作不知道,笑着和她们打了声招呼,认识的就叫一下名字,不认识的都以嫂子婶子称呼上了。
大胖的娘赵家嫂子回过神来,倒挺热情地招呼罗云初,“二郎家的,过来过来,这里有好位子。陈家的快洗好了,你过这来吧,咱们挤一挤。”
“好咧。”罗云初倒不拒绝她的邀请。
“哎,二郎家的,别怪你嫂子我说话直啊,你们家和大郎家真的分了?”赵家嫂子一脸好奇,其他人也是竖起了耳朵细听,接收第一手八卦。
罗云初明白,她此时的话里可不能有什么不好或不满的意思在里头,若是有,即便是态度上有一些不对的地方,这些女人就能把它放大十倍百倍传回去给她大嫂或婆婆听。
“是的。”罗云初多一句都不说。
咦,没有抱怨?
“咋分的?”抱怨吧抱怨吧,说说你心底是怎么不满意的,分家又是怎么不公平的吧。
一群妇女眼睛亮亮地看着罗云初,仿佛想从她嘴里听出什么爆炸性的消息一般。
罗云初看着这群八卦分子的热衷表情,不觉莞尔一笑,“别人家怎么分咱们家就怎么分呗。”
无趣!“二郎家的,你难道没有觉得很不公平吗?我可听说了,你大伯一家子可分得了家里的一半田地呢。而你家和你们小叔也才分得一半,日后你们可得从中分出一份给你小叔的呢。”
罗云初照本宣科地将宋陈氏的话学了一遍。
众人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趣地转过了话题,讨论起赵员外的第八房姨太太小产的事去了。
罗云初笑笑,抓了一些皂角粉放在衣服上搓了起来,听着众人聊着八卦,时不时插上一两句。罗云初毕竟是有见识的,话虽不多,看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说中其关键,加之她话里又带着一些小幽默,便很快的得到了娘子军们的认同。散场家去时,便有不少媳妇儿邀请她去家里头坐坐。
赵家嫂子是个热情的,洗好衣服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和罗云初唠叨着一些家常。罗云初都是微笑着听着,充分体现了一个好听众应该具备的素质。到家时,她还意犹未尽。
去洗了趟衣服,在众媳妇儿中混了个脸熟,交际就此展开,以后就做事也方便多了。毕竟以后她都生活在此地里,总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天天窝在家,外人会当你是个另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