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女皇情绪变化过大,无力地坐在玉座上,轻轻地对着梅洛兰说道:“这事就由兰儿去办吧,联累了。”
梅洛兰顿了一下,心凉如水,只是默然低声地应道:“是,母皇。”
当洛韵城的百姓还没有在两位公主的婚事中回过神来时,城中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御林军迅速地封锁了全城,发出了禁令,不一会,官兵们又气势汹汹地挨家挨户地搜查。
一时间,人心惶惶,隐隐地觉战事就要开始了。
烈日之下,一辆不成眼的马车呼啸驰骋而过,溅起一地的沙尘。梅洛睛但觉晕沉沉,在梦中如腾云架雾般,又似驾马奔驰于原野。似睡非睡,似昏咋醒之间,总能听到一把熟悉的男子深情轻唤的声音。
每次这样时,她总想努力地睁开眼睛,张着嘴开口想问自己是否在梦中。
每回这样时,她总会让轻轻地抱着坐了起来,喂以一种甜甜的汤水,之后,她又开始晕沉沉,在云里雾里梦幻着。
仿佛她置身于天地之间,雾里云里,总能看到一个白茫茫的模糊身影。她想追寻过去,又无力地立于原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凄厉的风声,她总想弄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梅洛睛好几次都拒绝再被喂以那种甜汤,每回她头偏向一边,本能地拒绝时,那个抱住她的人就会强制地用嘴对着嘴喂她。
她无力,本能地蠕动,却换来了更用力更紧的环抱,更霸道更决绝的强喂。
她不知道是谁,但她奇怪地知道那人绝对不是慕白,更奇怪的觉得他是她最为熟悉而亲密的人。
好几次,她都想开口唤出他的名字,却在发出了唔唔几声之后,又坠入了云海之中,轻飘飘,虚幻空缈。
梅洛睛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她被劫后的第五天的清晨了。她睁开了眼睛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宋天昊怀中,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一摇一摆的。长期的晕睡,让她一时弄不清楚情况,当真正缓过神来时,她意识到,她让宋天昊劫持了,在她的新婚之日,在她还没有真正入住的公主府新房里,让宋天昊劫持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正环抱着他,神情冰冷地看向车外的宋天昊的侧脸。
不长不短,冷峭凝然的剑眉,深邃好看,如黑潭水的眼睛,笔挺凝冰的鼻子,紧抿的嘴巴仿佛已结上了层层的冰霜。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有如带着一张冰做了的面具。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如此细致地感觉到他的冰寒,不止是千年寒冰,更如那雪山上永不化解的冰雪一样,让人在接近他的那一刻,都自觉颤抖。
这样的一个男子,在抛弃了她以后,为何又在她新婚之时,将她以这种方式劫持而来。
他放不下她,但她却不肯原谅她。
在她好容易才收住了心的这一刻,他实在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不管,他有何理由,不管,他有多么的深爱着她。
梅洛睛,向来高傲自负,容不得别人贱踩她的自尊,即使这个人是她的最爱,她也不允许。
她动了一下,无力地想挣扎出他的怀抱。
宋天昊感觉到她的动作,附首看着她,那一眼,让两个人都怔住了。爱、恨、情、仇在一瞬间相互缠绕,化成了缕缕电光火石瞬间的交结。
宋天昊突然心悸,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找借口。他有多爱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折磨,试图说服自己的过程中,他让真正的自我说服了。所以,他才找了那么个借口来夺回她,他不是要霸着她,而是想再爱着她。
“别动,我们就快到了。”宋天昊低沉急切地说着,双手抱得更紧,还轻抚了她一下,好似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那一下下,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梅洛睛不得不承认,只一眼,就让她之前好容易筑建起来的堡垒在一瞬间就坍塌瓦解。她害怕这样的自己,低下头,不敢面对宋天昊。、
宋天昊却不允许她这样,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着她面对着他。
梅洛睛无耐,只得游离着眼神,借以掩饰内心的躁动。
“宋天昊?放开我。”
“别动,你几天没有真正吃东西,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宋天昊面对着梅洛睛时,总是意外的多话。梅洛睛却不让他说完,冷冷地凄然地笑了起来,心泪如血,正慢慢地泄下。
这样的他让她更是伤心欲绝,“我要回去。”
宋天昊身体明显一颤,脸色更是冰黑得可怕,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撕哑的声音有如磨沙,“回去?”
“是,宋天昊,我已经嫁人,与你再不能纠缠在一起,放我回去。”
“你,休想。”宋天昊磨着牙,别开脸,不去看正泪眼模糊的梅洛睛,又冰又冷的他直觉得气愤难堪。
为了她,他不惜冒险潜入公主府。他,试图着放下心中的仇恨,不顾一切想要与她在一起,没想到,梅洛睛,醒来看到他时,不是感动,不是爱怜,连应有的痛恨都没有在她眼里看到,她竟然只想着回去。
他不同意,也决不会让她如愿。
是她的母亲让他一辈子痛苦,母债女还,天经地仪。既然他已经注定此生痛苦,他也不会让她如愿地过上幸福的日子。他要拖她下水,将她霸在身边。
不,错了,错了。宋天昊急促地呼吸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这不是他真实的想法。真实的他只是想单纯地与她在一起。
可为何,单纯中总会夹杂着复杂的情仇,让他如被网住,一层层,束缚着他,直让他无法挣脱。
他,注定是要下阿鼻地狱,那一层层网住他的,就是人间罪恶的链锁。
“一旦她得知你的所有行动,她就不可能再爱上你。”林紫玉的声音在脑子深处响了起来。
“你恨她的母亲,与她在一起,不止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她。”素姨声泪俱下的痛斥着他。
“住口。”宋天昊不堪这样的折磨,大吼了一声,手狠狠地打了马车车板一拳。马车发出了一声巨响,吓住了梅洛睛,也吓到了赶车的少聪。
他忙问了一句,“少主,出了什么事?”
“没事,继续赶路。”
宋天昊又一次稳住了自己,眼神里的杂乱在瞬间又消失了去。单手紧抱着梅洛睛,用和让她的身子贴紧自己,头则靠在马车壁上,无声无息地,静然悄止。
梅洛睛让吓住,良久,伏在他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她不是脆弱的人,可是她却为宋天昊而脆弱了好几回,短短的几个月,有如漫长的人生,又如饮鸠止渴一样,痛不欲生。
“你到底想做什么?无端离去,又莫名地回来?你是宋天昊?还是宋桑青?对你来说,我又是什么?”梅洛睛又一次试图离他远点。
奈何她已经有几日没有真正进食,使不上力气,而宋天昊的手臂又如铁做,将她钳得死死的。他冷冰冰地看着车顶,不回她的任何提问。
梅洛睛更恼了,只得双手握拳,碎碎地乱打着他的胸前。
“你放开我,放开我。”
“雪嫣,你闹够了没?”宋天昊单手抓住她的一双粉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是爱、是恨、是情、是仇,直到他自己的忍不住,手颤抖了起来。
“雪嫣,我……”宋天昊软了下来,低下头,神情凄然。
“雪嫣?”梅洛睛喃喃自语,泪珠又一次如链,慢慢地掉了下来。“宋大哥,你明知,我不是洛雪嫣……”
“你在我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是洛雪嫣。”宋天昊急切地抢着说道,似在害怕她说出某个让他难受的名字。
“为什么?”梅洛睛摇头,不解。这样的宋天昊让她陌生,又或是说,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宋天昊。他是宋桑青,还是宋天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姐姐梅洛兰虽然没有明确地说明,但也曾隐晖地说过,“我们在他眼里是灭族的仇人。”
“梅洛睛于你而言,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她冷笑,看样子,他与她,真是世仇了。
“是,”宋天昊几乎是吼了出来的,原本已经柔和了许多的脸色突然又冰又黑,抓着她双手的手紧紧捏着,直到梅洛睛痛得叫出声来,他才缓过神来,心痛地放开了她,又关切地问道:“雪嫣,有没有伤到你?”
梅洛睛轻柔着双手,不是不痛,而是心更痛,让她真的可以忽略手腕伤痛。她抬起头,如梦初醒似的看着他,颤抖着双唇,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清冷一笑。
“宋大哥,何必欺人欺己呢?你恨梅洛睛这个名字,可就算我不叫做梅洛睛,我依然是西洛的二公主,改变不了是你的血仇这件事!”
“你知道了?”宋天昊惊讶地圆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什么血仇,什么恩怨。这一切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可是,你却在乎,是吗?你既然在乎,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你根本就只是想要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呢?又或者说,这只是从报复的一个环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