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进京前夜的闹剧

目录:小虾跃龙门|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上午回府里和父亲交代进京事宜,下午回去退王员外聘礼时被家人奚落了一番,是夜在白羽下榻的客栈住下,莫名的烦躁。

    明日便要告别这个活了十五个年头从未离开过的地方,往后如何毫无头绪。父亲说,早在我十五岁生辰,拒绝了他为我安排的亲事,搬出夏府,就知道我这个女儿是留不住的。如今若我离开了肃阳城,日后不论是福是祸,他都不再插手。他的话与我意料的差不多,只是真的听来,却不免难过。

    心烦,忒地心烦!我抓起软枕,霍地跳下床。伴着“哄哄哈!哄哄哈!”的叫声,我猛地甩起脑袋瓜子,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这样,蹦岔几下就没事了。书上说,在某个遥远的国度,这叫“蹦迪”,跳几下有益身心健康。我此刻光着脚丫,怒力地甩着头发,软枕在床上左一下右三下使劲摔的“碰碰”作响,末了丢到一边,疯狂地扭起腰臀,小腿时不时抽搐几下,嘴里卖力地喊:“啊哈!吼吼!哈……”

    “一个知府千金,半夜三更,形容凌乱,言行狂放,真叫人……匪夷所思。”

    我脊背僵直着,嘴巴未来得及合上,眼珠循声望去,白羽不知站在窗外,负手泰然自若地看着我,神色淡定非常,丝毫瞧不出他哪里“诧异”。那扇大敞着的窗门微微颤抖,仿佛讽刺地说:“大家快来看,夏家三小姐羊癫疯发作!”

    我嘴角微抽,有个伟人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小虾米说,脸皮本没这么厚,丢得多了,也就成了自然。倏地背过身,手脚利索地把松垮垮的中衣带子系紧,放下一边蹭至膝盖的裤脚,两手胡乱扒拉几下头发,回身对他傻笑:“公子,真、真巧啊!”

    不知为何,白羽原本清澈的眼底此刻起了些许波动,微抿唇瓣似怔忪片刻,忽然闭了闭眼,轻呼了口气,表情十分奇特,我一时也猜不出他所想。

    “你的阿雪慌慌张张闯进我屋内,我道是你出了事。”他很快恢复平静,又是一副波澜不惊之色。

    “呵,没事,小虾米好着呢!”我笑得心里发虚,莫不是刚才得意忘形过了头,把阿雪吓跑了?应该不会吧?这家伙平时挺顽强的啊!从前我这么闹的时候,它还能雷打不动地静卧以修身养性,实在受不了冲我挥上两爪子再去别处寻乐趣。

    此时正好阿雪从白羽身边掠过跳上窗台,如无其事地进了屋,淡淡地似是十分嫌恶地瞟上我一眼,又看看床铺,稍作犹豫,便钻进它的狐狸窝把小脑袋埋在雪白被铺下没再动作。我眨眨眼,这是何意?从来只有我嫌它脏不让它同睡的份儿,现下倒稀奇。合着我的床铺没你的香了?行啊!这笔账姐姐等会儿再跟你算。

    “你这是作甚?”白羽偏着头饶有趣味地盯住我的脚——它们很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由于不穿鞋袜在地上跳,雪白的脚丫子上和润红的脚跟处,沾了几片黑黄的污渍,煞是可笑。

    白羽此刻的目光颇为肆无忌惮,丝毫没有回避的自觉,更不打算顾及我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名声。我不好意思地动动脚丫,一时间思绪天马行空,如此强悍之人,若是换了别家小姐,人家叫嚷着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他三书六礼扛着八抬大轿为其清白负责,不知会作何反应。啊哈哈哈!真想知道啊!可惜小虾米脸皮薄,这等掉架之事咱做不来,不然……啊呸呸呸!白羽对小虾米!还不是燕窝炖豆腐,太不和谐了!

    “虾米儿,走神了,嗯?”长长的尾音连带着我的小魂儿一道拖回来真身!

    我撞见白羽那直探入髓骨的两道寒气,一个激灵,生怕他那些猥琐的想法被他识破,遂嘿嘿几声笑以此掩饰。

    难得他老人家主动关心起我的事,便老老实实斟酌地道:“这是,嗯——蹦迪。”从前我这么疯癫的时候傅四也见过,只是场面没这么惊心动魄。对于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让他老大不满意,只道我成心戏耍。

    白羽的神经显然比傅四强大,飞起剑眉飘飘然道:“又是自那些稀奇古怪的书里学的?”他翘起手臂惬意地斜靠在窗边,我这才注意他青丝未束,一小屡乌亮发丝柔顺地搭在肩头,衣衫带子仅打了个松松的结,露出白皙的脖颈,这模样又让我想起逍遥子那副画。真是罪过!

    “你倒是能折腾。”在我又陷入遐想之际,白羽抛下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没了影,“砰”地一阵关门声传来,惊散了我脑袋里翻飞的小鸟。

    我嘴巴张张又合上,闭上窗,默默念叨着:“牛鬼蛇神都退去,小虾米睡觉也!”

    可是还未来得及梳洗,盘腿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住在隔壁的白羽又来了——从那扇我忘记锁上的门进来,手里端了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不明汁水。

    “宁神汤,喝了。”他走到床边,遮住了烛光,巨大的影子笼罩着我。

    作为一个正常的姑娘家,面对如此天人如斯照拂,我想这个时候就算没有受宠若惊,也该感谢万分或者激动不已,但是没有。真的。我只感到全身绷紧异常警觉。白羽的脸上分明写着“快喝吧,我就等着看好戏了”,他这是吃了哪门子错药,唱的是哪出大戏?

    在他炯炯的目光下,我犹豫地接过碗问:“这是,公子你煮的?”是不是太神速了点?

    “早些时候桑梓煮了送来的。”他极有耐性地给我解释,突然对我笑脸盈盈,“我尝了口,难喝得紧,倒掉却是可惜了。”

    我就知道,公子会发善心,母猪都赛过貂蝉。知道貂蝉吗?她是苍龙国的前国母,听说,当时就因为她,白虎、苍老、朱雀和玄武这四国历经数年的纷争才算告一段落。哦,现在不说这个。我是这么理解白羽的话的:这碗汤药本来该他自己喝,但实在难以下咽,本欲倒掉,刚好遇见我,于是大发慈悲地赏了来,更更重要的是,这碗汤水里,有白羽大公子尊贵的口水。

    “公子,我,我不想喝。”我鼓着腮帮子很有骨气地把碗推回去。

    “要喝的。”他笑意更甚,言语温和异常,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为人,我定不会怀疑他的诚意。

    “不喝。”我摇头,态度坚定。今晚我仔细想过了,好歹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徒儿,他不会轻易要我小命的,于是更使劲地摇头:“我不喝。”

    “不喝?”他顿时轻蹙眉头,偏过头露出很惋惜的表情,“那真是可惜!辜负了桑梓一番心意。”

    随后他退离了两步,我以为他准备走人,哪知他拖了张板凳放在床边,闲适地抱胸而坐,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虾米儿,可知,有种幻术,能让人站立着也能做梦?”

    “这么神奇?”我瞪大双眼。

    “嗯。”他微笑地点头,顺手拨拨我的头发,“可想试试?”

    我使劲摇头。其实,小虾米我一点也不笨,白羽就是白羽,不要以为他对你亲切地微笑就是活佛转世度你得道,在他的灵魂深处,藏着一个青木獠牙的恶鬼,随时准备悄无声息地把你拖进地狱。

    我想不出在这种寒天站着睡一个晚上会是什么滋味儿,但肯定是不好玩的,我也知道他这是威胁,不喝汤药,就让我站着吹一晚上冷风。我大义凌然地把眼睛一闭,鼻子一捏,三五下把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喝得渣滓都不剩,袖子在嘴上胡乱一抹,动作一气呵成。

    “乖,”他见状点头表示很欣慰很满意,起身,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衫道:“夜深了,歇吧!”他行至门口,脚下顿了顿,补上句“你的裤子,污了。”就离开了。

    屋里终于清静下来,我嘘出一口大气。想想他说的话,上看下看,也没发现裤子哪里污了,转过脖子,往屁股上一瞧,脑袋“嗡”地炸了——触目惊心的红啊!你猜怎么着?我癸水来了。他爹爹他娘娘的!不是骂白羽,是骂我自己。如果你被人打了左脸,会不会把右脸也伸过去让人打?傻子都知道,不会。可是这等蠢事我就是做了。

    难怪那时白羽的表情如此古怪。我言行不雅,我衣衫不整,我仪容凌乱,整啊,可是为啥要转身再整,为啥呢?我内心悲催不已,愣了大半天,才叫人整了桶热水,随便泡泡上了床,无法接受现实,还是睡吧!明天醒来没准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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