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奔驰在官道上,清脆的鞭声不时响起,十三匹烈马的马鬃随风飘扬。
眼见前方出现了一十字路口。秦舞阳问:“万姑娘,你欲何往?”万芳指向南方:“秦公子,径直往南,便可去我师门断琴水榭暂避。不过,现下惹了啸风山庄,却是不能连累师门,我前方往右,前去西北!”
秦舞阳:“不,径直向前!”
万芳:“秦公子?”
秦舞阳:“武天通在你看来是个麻烦,对我来说却不是麻烦,我也在躲人,只是我的麻烦远比你的要大。就往南去,若是武天通追来,我替你解决了!”
万芳盯着秦舞阳,从本心来说,她觉得不应该听这个少年的话。但秦舞阳淡然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说服了她。
“老马,往南走!”她道。
秦舞阳饶有兴趣地问:“你和那武天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上去你像是逃婚出来的!”
瓶儿“哼”地一声:“小姐可没答应嫁给那老头子,是那他逼迫小姐而已!”
秦舞阳望向了万芳:“这背后还有其他故事吧?”
万芳颌首道:“便是告诉秦公子也无妨。我在北地游历时,不幸遇上贼人。是武天通救了我。我便跟他到了啸风山庄。武天通向我提出求婚,我对他其实并无爱意,但为报救命之恩,也便同意了。谁知竟让我无意中得知,那贼人其实是武天通安排,他知我艳名,便设下这个计策诱我入彀!我得知真相,自然不允,便逃了出来。”
秦舞阳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武天通那计策虽然不甚光明正大,但也不算如何丧尽天良。
“老马和瓶儿都是你身边手下?”
万芳:“老马只是一普通车夫,我出了他一辈子也赚不到的价钱,雇他送我离开。瓶儿则是我在漠北救下的,她父母都已不在,因此愿留在我身边伺候我!”
秦舞阳:“若是这样,到了前面城镇,你便打发老马回去吧,那些马他也尽可卖掉,卖得的钱便自己留下好了。”
瓶儿岔话道:“没了马车,我们怎么走啊?”
秦舞阳已然猜到,万芳之所以选马车而不是骑马,除了掩人耳目,只怕还是因为瓶儿这个拖油瓶的缘故。他笑道:“到了城中,还怕买不到马车么,但若是老马的话,啸风山庄如此大的势力,又怎么查不到他身上,带着他更容易暴露我们!”
若是秦舞阳步行的话,全速奔跑远比马要快,但如此一来若让修士瞧见,只怕是个麻烦,所以对他来说快慢到无所谓,但一定要隐蔽。他当年为了报仇,也曾设想过如何潜逃,只是后来没有机会实践,却想不到今天用上了。
马车到了前方一个小镇,镇子只数千人。若是个大城,秦舞阳说不定便弃了万芳等人,另找人掩护离去。只是镇子太小,并没有合适的目标,他只好继续跟和万芳主仆二人同行。老马已被他打发走了,小镇虽小,却也买到了马车。车钱秦舞阳自然是没有的,却是万芳拿一枚金衩换来。
秦舞阳去隐蔽处以净水符洗了脸,又换了一件布衣。他虽容貌普通,但精神饱满,且隐隐有出尘气质,虽然只是穿了的一件普通衣服,却说不出的逍遥洒脱,倒是让万芳和瓶儿看得一呆。
秦舞阳戴了一个斗笠,自己充当车夫。他自小牧马,这赶马之事极为熟络。天色已晚,但秦舞阳和万芳都决定连夜赶路。
行了约莫百里,秦舞阳突然抬头,只见天上一个金幡刺来。
秦舞阳飞起身来,手中多了龙吟剑。虽然龙吟剑的威力他还无法施展出,但好歹是灵器,只论锋利,也胜过普通飞剑。
秦舞阳将金幡一挡,那金幡猛地张开,浮在了空中,散发出巨大的威压。
一个雪云宗修士落了下来。
“你们一直往前走,待我打发了他,再来找你们!”秦舞阳对万芳道。
万芳正陷入遇见修士的极度震惊中,闻言才回过神来,她知道留在此处反而拖累秦舞阳,将鞭子一抖,抽在了马上,马车迅疾往前跑去。
“哪里走!”那修士却是要斩草除根。
金幡猛然喷出些金灿灿的黄沙,往马车卷去。
秦舞阳指出一张符来,化作一块巨岩挡住了黄沙。与此同时,一记三清指往修士射去。
那修士“咦”的一声,用金幡挡住了三清指。
“你不过化气期四重修为,居然有这样精妙的功法!也罢,这样我就得打起精神来了。让你死个明白,我叫明珠,乃见龙峰的越西真人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的人榜之上,我排名十八。宗门已发下追杀你的任务,老子不管那个死人袁仁贵如何,不过杀了你的奖励可是一枚元精丹。这玩意儿便是师父也不会随意赏赐我们。我已然化气九重中品,正需要元精丹助我冲阶。今日便要取你性命,去换了丹药来。那龙吟剑是我师父赏给那袁仁贵的,他福薄,享用不得,却是便宜我了!”
人榜十八?
秦舞阳取出一件黑色法衣穿上,然后转身就往旷野里跑。
明珠一愣,旋即追了上来。
秦舞阳抛出不过数百丈,便回头一记指气。这次明珠有了警惕心,用金幡挡住,抖出黄沙来朝秦舞阳卷去。
秦舞阳又发了两道指气转身又跑。
如此跑跑打打,两人奔出了百里,明珠竟然也没奈何秦舞阳。
原来秦舞阳指气有如飞剑,又有不少符?,也需要明珠全力应付。而他虽然会御空飞行,但这法子极耗真元,所以道真境以上的修士才会降服禽类灵兽做为坐骑。
秦舞阳又抓了一张九风十地符扔出,这符是得自袁仁贵身上,秦舞阳还没有整理过,危急关头,却也管不了许多。一道旋风兀地出现在身后,明珠一个中了旋风,被刮到了天上千米之高,又跌落下来。而秦舞阳抓住机会,又奔出了里许。
明珠废了许多真元,才稳住身子,将金幡召回身边。
“这小子这么难缠!”明珠这时才发现原来一粒元精丹也不好赚。
他追了如此远,又不停运气黄沙金幡,真元已去了一半,但瞧秦舞阳,明明才化气期四重,但真元倒似无穷无尽,不由让他心惊。
秦舞阳却是在冷笑:“人榜十八!哼哼,便瞧一瞧,到底谁更厉害!”
雪云宗对门下弟子有天地人三个榜单。门下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都可以参加宗门内的论道大会,争夺三个榜单的排名。
天榜即真传弟子之榜单,有名次十。
地榜乃内门弟子之榜单,有名次三十六。
人榜却是外门弟子榜单,有名次一百零八。
人榜十八,若无意外,已是铁定能修到道真境,成为内门弟子,甚至成为真传弟子也不无可能。
面对人榜十八的弟子,秦舞阳若是硬拼,必死无疑。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逃走。只是,这逃跑却也是以退为进。化气期弟子的差距其实并不如道真境以后那么大。化气期九重秦舞阳已杀过一个,心里多少有些底。他一边跑一边打,不断耗费明珠的真元,赌的就是明珠没有恢复快速真元的灵药。
“那黄沙金幡明明就是灵器,想要御使灵器,耗费真元之大,我可是清楚得很!”秦舞阳想起了夕惕若。
又奔出了百余里,明珠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不断摇动金幡,以至于真元只剩下两成不到。
明珠有信心,即便真元只余一成,只要秦舞阳不跑,他就能轻松搞定他。却见秦舞阳忽然将一个葫芦扔到了地上,叹了口气道:“先天灵液还是太少了,不然说不定能拖到你没有丝毫真元为止。”
先天灵液!
明珠登时面色一惊。
却见秦舞阳又囫囵吞下几颗血红的丹丸,霎时间,秦舞阳身上竟然喷发出狂暴的真元。
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好玩意儿!
他还是只有化气期四重的庸碌弟子吗!
明珠眼都看直了。不过他也知道不能让秦舞阳翻出更多底牌。将金幡一摇,便朝秦舞阳攻了来。
秦舞阳此刻已将炼化风?的血丹也吞服入肚,狂暴的药力充塞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喷出了一口丈许长的粗壮白气,握住了龙吟剑,一滴精魂之血滴到了剑上,顿时光华闪现。
这龙吟剑袁仁贵因为真元大为不足,精魂印记极淡,被秦舞阳一下便抹掉了,重新滴血认主。
霎时间,狂暴的吸力从龙吟剑身上传来。秦舞阳也不抗拒,将真元源源不断输入剑中。
龙吟剑有如饥渴至极的饿龙,硬是将秦舞阳真元吸去了九成九,秦舞阳面色惨白,若非有血丹药力支撑,能够生生不息地生成真元,他只怕就要一下被吸干。
龙吟剑突然大啸,发出了龙吟之音,在荒野上震荡,剑上光华大作,化作一龙形,带着秦舞阳朝明珠刺去。
明珠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那龙吟之声让他心志几乎被夺。
龙吟剑,取名龙吟,便是因为此剑会发出龙吟之声克敌。秦舞阳毕竟修为不高,所以龙吟的威力不及正常状态下一成,否则只听了这龙吟之声,明珠便要真元崩散。
即便如此,明珠仍是吃了大亏。
他其实还有许多手段,只是不及施展。此刻真元不足,摇动黄沙金幡斗秦舞阳的龙吟剑,事实上是被秦舞阳抓住机会形成了实力相对平衡的局面。
明珠手段多多,不想拼命,但是秦舞阳却是要拼命来了!
龙吟剑与黄沙金幡撞在一起,无形之中仿佛发生了一场剧烈而又无声无息的爆炸。方圆数百米内的树木草石尽数刮断、飞出。
三息之后,秦舞阳和明珠两人才飞了出去。
秦舞阳被震出了十数丈,摔落在地上,全身空荡荡的,头脑眩晕,饶是几已钢筋铁骨的他,浑身经脉、骨骼也震断了数十处,一动不能动。
龙吟剑发出一声轻啸,插在了他身旁地上。
“这次,玩大了!”秦舞阳喃喃道。
出乎他意料之外,明珠也摔落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血丹的药力此时运转在秦舞阳全身每一处血髓,冲刷、滋补,断掉的经脉、骨骼开始缓缓愈合起来。
夜色转眼又陷入冰冷和死寂之中,远处传来阵阵狼嚎。
当第一道晨光洒落在荒野上时,药力的滋补疗养,加上临渊为秦舞阳打下的强横肉身基础,他的伤终于痊愈了一半。
身边,一头灰色孤狼正嗅着,有些犹豫不决。龙吟剑上的强大气息,让孤狼忌惮不已,但血腥味又是如此让它恋恋难舍。
秦舞阳硬撑着坐了起来,只一瞪,这头饿狼便呜咽了一声,远远跑开了。
秦舞阳先看向了明珠,他仍在地上一动不动。秦舞阳硬撑着走到了他面前,这明珠已然死去。他腿上、脸上有些齿印,却没有破损,想来是饿狼先找上了他,只是化气期九重中品的修士,肉身强横已不惧普通刀剑,饿狼无法下手,这才找上秦舞阳。
明珠的法袍已然破烂不堪,黄沙金幡也破损了许多,落在地上。秦舞阳再打探自己身上,九阶法袍却只是眼色暗淡了一些,散发的法力气息只剩下原来的一成。
秦舞阳暗叹幸运,若非这九阶法衣、先天灵液、血丹等物,自己已然死在了明珠手下。
那黄沙金幡虽然已经破损,但如此一件灵器,即便是残破的,也是好东西,秦舞阳当即收了起来。随后又从明珠身上掏出了一个乾坤袋,取出里面物事一看,秦舞阳不由惊呼:“老子运气也实在太好!”
里面厚厚一沓符?,约有三十余张,虽然都是一次性符纸,但其中不乏三阶符?。
见了这么多的符纸,秦舞阳才知道,自己赢得有太多的运气成分。
此外,乾坤袋内还有两瓶小神丹,每瓶各有百余粒;一沓黄色空白符纸、一支金毫符笔;三柄法器级别的飞剑;半截招魂香;以及秋石百余块。
秦舞阳想起从袁仁贵处得来的收获,之前还没有清理,现在取出一看,有一瓶小神丹,约有九十余粒;几张一阶至三阶的符?;秋石少许。显然,袁仁贵比明珠要寒碜许多,但是相对于绝大部分外门弟子来说,已然是大富豪了。
秦舞阳虽不会拿明珠的肉身也来炼血丹,却也不会任他尸首留在这里,给后来人线索。他将明珠肉身直接扔进了神魔录中的死海里,早听说死海水可以腐蚀血肉,却是毁尸灭迹的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