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熊熊。
一个巨大的地火窍出现在面前。
火红色的岩浆翻滚不息，不时有岩浆浪花飞出来，洒落在地面上，将岩石烧出了一个个孔洞。
秦舞阳只觉嘴唇有些干涩：老天，难道下面是一个火山么！
他虽也在破界山的地火上炼丹，但那处地火，可比眼前的温顺了。
地火窍上方，架着一个高四丈、直径五丈的巨大丹炉。
丹炉古朴至极，没有鼎盖，里面是翻滚不息的白色雾气。瞧形状、花纹，倒与秦舞阳的山河鼎极其相似。
难道，这也是一个魔鼎？
丹炉内翻滚不息的，却又是什么？
秦舞阳飞了上去，居高临下看那丹炉内，竟然是汩汩翻滚冒泡的黑色粘稠药汁，浓郁的药气扑面而来。
秦舞阳顿时皱起了眉头：“天，这炼的是什么？若是没有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和骷髅，我会以为这一炉药汁已熬了千万年！”
雪一笑的声音传了来：“也未必没有千万年之久！”
秦舞阳回头一看，一个白衣倩影款款走来。
虽然知道雪一笑多半没事，秦舞阳仍旧大喜：“师父！你没事吧？”
“嗯！”
雪一笑淡淡应道，看向了眼前的这炉药汁。
“刚才是什么人？师父杀了他么？”
“一个已死未死的可怜人，只可惜让他逃了，不提也罢！这洞府内空空如也，我以为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想不到却有这么一锅好东西！”
秦舞阳仔细瞧了一眼药汁：“难道，这是什么灵药？”
雪一笑道：“说灵药也对，说毒药也对！此物我也只在书上见过，只以为魔界才有，想不到却在人间见着了。洞府的主人真是个疯子！”
“疯子？”
“正是！你可曾听说过不坏金身？”
秦舞阳自然知道，神魔录上便曾记载，亿万年前的古神，大多都有不坏金身，当时古神斗法，一拳一腿，便可让天地变色，远没有现在道法这么化身，便是因为当时的古神大多练就了不坏金身。
但至于法子，书中却是没有记载。
“听过，但不甚明白！”秦舞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洞府的主人，便欲图修炼不坏金身！”
雪一笑手指丹炉，“这不坏金身，不比道真境的炼体，而是将神魂与肉身都练成不坏不灭，这种法子，现只魔界才有，咱们道门，却是早已失传！他借鉴魔界修炼不坏不灭金身的法子，采集万种灵药，熬煮灵汁，将药力逼出，然后让人进入药汁中，以炼丹之法炼制肉身及神魂。不过，此法原理不错，却是有一个弊端，就是人的肉身、神魂太过于脆弱，天生就远远不及魔族，被这么一炼，若是不能稳住神魂若高山般巍然不动，光这药汁熬煮炼制的痛苦，便定然让人的神魂崩散、骨肉化为汤水。”
“这法子我用过！”秦舞阳脱口道。
雪一笑大为惊奇：“你怎么会试过这种法子！”
于是秦舞阳从自己刺杀袁仁贵说起，将事情原原本本道了出来。
雪一笑听得面色数变，她虽然猜到自己这个弟子定然有奇遇，但她向来性子恬淡疏懒，不爱理会过去之事，也就没有细问，却怎么也没料到，秦舞阳的经历如此坎坷曲折。
秦舞阳连带神魔录、山河鼎之事也一道说了，还将神魔录取了出来。
雪一笑只略略翻了一遍，便还给了他，叮嘱道：“此书如何制成，我也看不明白，但它乃你的机缘，切记收好，日后轻易再不可给旁人瞧见，否则引来杀身之祸！”
秦舞阳应了声是。
若非雪一笑这些日子真心待他，早知道他体内有异宝也没有多问，而且又是个极为恬淡骄傲的性子，秦舞阳又怎会将神魔录取出示人。
雪一笑感慨了一番，忆及天渊，道：“原来那女子是天门子重生后的模样，天门子当年在雪云宗也是有名的人物，彼时我在沧浪宗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加上其他几人，当年曾有一起寻仙访道、斩妖除魔的经历，也算得一个好友。此人昔年落落大方，极为潇洒，想不到死过一次后，性格竟然变得如此诡谲。当日她吟出的那首词，是当年他为我所作，我当时本有所怀疑，但却没有看出障眼法、变形术之类，原来竟有如此曲折的经历。”
雪一笑心境早修得心无挂碍，对于秦舞阳之事，略略感叹了一番，便不再理会。只是，对于秦舞阳所说，当年被临渊以药汁熬煮之事，她解释道：“临渊练体的法子，也是取自魔界练体之法，但也只是神似，本质上仍旧有些不同，魔界的练体之法，于人类修士而言，十死九生，当年你不过刚刚修道的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承受住。不过，这种炼体好处也是极大的，眼前这炉药汁，药力充沛，显然还未使用，而且经过千万年的熬煮，药性已经强到一个可怕的境地。你若能经受住熬煮，便如被丹炉炼丹一般，虽然真元不会有什么增加，但神魂、肉身，都会强到一个可怖的境地，即便你才化气期六重，但肉身却会连普通飞剑也伤不了，而且力大无比！”
“原来不是直接练成金身呢！”秦舞阳遗憾地道。
雪一笑也忍不住笑了，一笑之下，满室皆春。
“若是不灭金身那么好练，也不会在人界修士中失传！要练成不灭金身，这样的程度的熬煮，或许一两千年，能登堂入室。即便是要将眼前这丹炉中药汁的药力全部吸收，也要一两年！”
被这丹炉煮上一两年！
秦舞阳脸都绿了。
“师父，弟子愿为你护法！”秦舞阳道。
雪一笑摇了摇头：“不，这法子对你还有用，对我却是大害。修炼有成的大修士，有几个没奇遇。我也得过奇遇，早年便与上古剑魂融合一身，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如此熬煮，只会让我的剑魂失了锐气。”
秦舞阳道：“那师父是如何修炼剑魂的？”
雪一笑：“吞噬金戈之气！”
“金戈之气？”
“至金之地便有金戈之气！而绝世好剑上面也有金戈之气！品阶越高，金戈之气就越强！”雪一笑“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秦舞阳苦笑，心想自己有一柄灵器级别的龙吟剑，不知道在她眼里算不算得好剑！
但让师父高兴，自己好处越多，毕竟自己是雪一笑的唯一弟子，这个道理，秦舞阳他却是懂的。
他当即将龙吟剑取了出来，奉上前道：“师父瞧这剑如何，若是金戈之气足够，师父可拿去修行用！”
雪一笑接过了剑，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为何旗峰岛自我之后，不但之前的弟子都走光了，后面更是一个弟子也没有么！”
秦舞阳心头一跳：“不会是这剑魂的缘故吧！”
雪一笑：“正是如此，虽然有我母亲留下的后患，而我也有极大原因，我修炼剑魂，需要大量的金戈之气，至金之地世所罕见，而好的飞剑，其他人都珍视如同性命一般，又如何肯拿出来！所以，门内有人便故意制造流言，说任何飞剑靠近我，便会被我吸尽金戈之气，化作废品！是以，我虽修为不差，但在门内却为大家不喜，连累旗峰岛一脉眼见几乎湮灭！”
秦舞阳仰首道：“师父，这算得什么！若是金戈之气不够，我们就去抢，去偷！哼哼，等你强大到可以俯视整个门派乃至天下修道之人，那些人的不满，又算得了什么！”
雪一笑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你的性子，倒似我母亲！”
秦舞阳宁可她没有这个评价，这不等于说，他的性子跟雪千夜那个泼妇一样么！
雪一笑也不愿在这种话题上纠缠，抬头看着丹炉道：“现在有一条路摆在你前面，若是你愿受这丹炉熬煮，便九死一生，危险至极，但却有可能将肉身、神魂练得更为强大！当然，你也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道途万千，选择一个几乎必死的路，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我虽是你师父，但选择权在你手里！”她回首看着秦舞阳道。
答案，秦舞阳刚才便想好了。
“我要试一试！”他毫不犹豫地说，“我根骨太差，若是不拼一拼，想要在百年内胜过雪千夜师伯，几乎不可能！”
雪一笑没有赞赏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传你一套宁心静神的功法，在丹炉内，你切切记住，无论有多痛苦，切不可让神魂动摇，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你的神魂就会崩散，肉身化为汤水！”
秦舞阳点头表示记下。
雪一笑当即将一套功法传给了秦舞阳。秦舞阳默默练习了一遍，果然神魂坚定了一分。
这时，只见石室外一个人影晃过。
没等秦舞阳反应过来，雪一笑身形一动，便到了那人影身边。狂放出去的真元凝成了一只手掌，捏住了那人的脖子，提着离开了地面。
“不要杀我，我只想看看！我只是想看看那小子能不能成功！嘎嘎！放过我！”那人在雪一笑的真元手掌中挣扎着叫道，声音尖利如刺，十分难听。
秦舞阳定睛一看，真元手掌中的是一个长发矮子，乱糟糟的灰色长发下，面皮随着眼眶、鼻孔都凹了下去，整个人倒似骷髅蒙上了一张人皮，极为可怖。
再看他袖子里探出来的双手，分明就是骷髅。
“这什么怪物！”秦舞阳诧异道。
那矮子对雪一笑颇为畏惧，对秦舞阳倒是一点不怕，反而异常嚣张：“臭小子，说话小心点，难道见到长辈不该有一点礼貌吗？你应该叫我孟真人！对，孟真人！”
孟真人！
孟药师？
秦舞阳顿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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