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天蓝的让人欣喜,熙熙攘攘上班的人流中,苏晨成为同路人注视的焦点,几十年没发生变化的面容中,猛然一张年轻富有阳光气息的陌生面孔跳跃在视野中,似乎给平静乏味的生活增加一个亮点,苏晨走在上班人群的目光中,最初还没有发现这种精神感应,随着视线交融,精神感应的奇妙力量在逐渐释放。灰暗的生活一时间变得明朗起来,宛如一首诗:‘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我,明月装饰了我的窗子,我装饰了别人的梦!’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赠予。苏晨的心猛然释开,开朗的微笑绽开在眼睛里。美好的生活竟然如此平静从容地拥抱着自己,正如罗一老师所说: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人与人对幸福的体验是不同的,事实上幸福的感觉一直就伴随在身边,只是没有一颗平静淡泊的心去体会。这份喜悦的体味一定要寄给罗一老师,让罗一老师同自己一同分享。想到这里,苏晨的眼中的笑容被清爽的秋风传递给每一位擦肩而过的路人心里。.
苏晨七点半点前来到办公楼,和一帮办公室内的职员一起开门窗,清理卫生,提水倒茶,忙到八点半。清洁明亮的走廊里响起领导走出各自办公室的脚步声,这声音由一楼到四楼,从楼梯到走廊,一位位大腹便便目不斜视的领导被例行晨会招到会议室里。各部门小组的职员才松开一口气,打个哈气,伸个懒腰,说两句诙谐的抱怨,陆续开始当天的时事新闻评论“……刘凡的儿子被分配到保卫部户籍组工作,你知道吗?”
“才知道,还有早晨提水的那个女技校生,也被分到办公大楼了。他们什么关系啊,这么巧,十年没招新工,一下子就来进来一对金童玉女。”
“人家刘部长是何等的人物,怎么会亏待自家人哪”
“他们不过二十出头的孩子啊,懂什么啊?怎么能坐住办公室。居”
“瞎操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咱们那算是人啊,连老鼠都不如”
“唉,朝中无人,只能配当衙役”
“老弟,你知足吧,我比你进办公室还要早五年哪,你可晓得我出了多少力啊”赭。
“算了,别说这些了,让领导笑话,咱爹娘没文化,就懂刨坑撒种,靠天吃饭。哪晓得这些造化啊。”
“都是个人悟性!休怪父母,俗话讲: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几位不是生不逢时,而是过于愚钝。刘凡原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部队的运输采购员出身,人家没比咱多吃一年的干饭,可是人家肚子就多条蛔虫,有想法。咱把手净的干干净净,就着咸菜啃着窝窝头,倒是没什么毛病。不过是生产一堆粪便,白白糟践粮食”
“话不能这么说,没咱点们垫底,刘凡就能自个独立成就大事?”
“此言差矣!地球就不缺咱这样的小人物,说啥心里都明白,就是没有出列的胆量气魄,各位还是看开点吧”
“嗯,不在其职不谋其政不受其扰。我是看开了”喝完第一壶茶的几位办公室老职员,点着烟踱着脚步来到办公楼院子西侧的水杉树下。眯着眼看着早晨不算灼热的太阳,烟雾中闲聊着,弹动手中的烟蒂。一晃,几年就这样渺无声息的溜掉了。
苏晨忙完打扫卫生的事情,一天的工作就已经完成大半,余下的任务就是靠时间。描图室如同一个冬暖夏凉的保温箱,养着四个描图员。其中三张嘴是多余的。苏晨来之前,绘图室的活多半又肖华包揽,另外两位年长的官夫人只打打下手,干不了几分钟的描图活,就抱怨起来,什么绘图铅笔笔芯太软,脚踏板缝隙太大,眼花,腰间酸痛,指头骨节痛大不了弯……总之,谁让她们出力干活简直是法西斯。如果能让她们编织毛线活可就另当别论了,给男人的打毛衣,二斤半的毛线,一针一针编制起来,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女儿的帽子围巾,儿子的毛裤手套,甚至狗身上的马甲,都是利用上班时间完成,谁会把这些毛衣丢到下班后,谁就不会工作不会生活不合规矩。上班时间,两三个妇女坐在一起,编织着手中的私活聊着嘴巴里的话题,增进着彼此的理解和友谊,同时互相交流着各类信息。嘴巴不闲议论着企业成立以来,一百来口子各家的发生过的事情,以及自家小猫小狗男人孩子和自己的趣事……苏晨坐在她们其中不用发言,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鲁魂机械厂大大小小各家各户的状况几乎一清二楚。甚至她们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故事也被同事悄悄捅出来:包括描图室的肖华有肾病,夫妻性生活不和谐之类的事情……苏晨不参与交流也不便扫大家的兴致,即使充当一名听客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于是,苏晨工作空闲的时候拿出各种喜欢看的小说翻看。早先原以为非常惬意的工作,落到现实,苏晨竟然感到惶恐不安,像一个心惊胆战的窃贼一般,天天盗窃着不属于自己的时间。原本精彩的小说,放到上班时间翻看,也没了味道。
苏晨技校绘图原本就有基础,绘图室的图纸,绘制考图发蓝也十分简单,很快就熟练掌握整个工作流程。第二个月苏晨就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名字用图纸要求的仿宋体,书写到图纸下方制图一栏内。三个月后苏晨几乎承揽所有的描图任务,几乎接替肖华的工作份额。肖华偶尔也干点私活。只是,肖华织毛衣不过是与同事沟通的道具。一斤新毛线编制大半又被拆掉,往复数次,竟然没有编制出任何活络来。按照两位毛衣编织的高手的话,人家肖华家压根就不穿自己编织的毛线衣,无论大人还是肖华读初中的女儿,身上穿的都是商场购买的成品货,新鲜样式还穿不过来哪,哪有闲心织毛衣。然而肖华却丝毫看不出轻松愉快的神情,苍白的面容越发让苏晨感到憔悴,手臂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一双竹笋般纤细手指,冰凉没有血色。
绘图室隔壁就是武装保卫组户籍组的办公室,户籍组包括新分来的刘志不过两个人:设副组长一人,职员一人。副组长岳金石年满55岁,年底就要退休,因照顾老同志特设立这么一个副组长的职位。眼瞅着月份牌上的日历纸一张一张刺啦刺啦的撕下。大把的牢骚话闷在心里咕噜不出来,临走才混个副组长的岳金石,上班座到这把迟来的椅子里,瞅着日历就生气。将办公室钥匙交给刘志一把,每天三顿高粱白酒,醉成一滩泥。后来索性厂里每早例行的晨会也由刘志代替,岳金石只管享受着副组长的待遇,等着领退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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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鲁魂机械厂一百二十二名职工,户籍工作几乎等于闲差。刘志在父亲的监督下,坐到办公椅子里安稳有一个礼拜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四处晃荡。最先跑到描图室找苏晨聊天,苏晨也会到刘志那边说说话。.
午后的斜阳透过办公楼北窗射到户籍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刘志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趾吊着牛皮凉鞋,在写字台下百无聊奈地托运着。一只手在空旷的办公桌玻璃板上无意识地敲着手指,被挠起来的头发像一把乱草耸立在头顶上。撇撇嘴巴,眼睛四处瞅着窗外不变的景物,转过身趴在桌上,托着腮注视着桌子对面看书的苏晨:“真快啊,坐这里一个月了,什么事也没有,就等着喘气发工资,你好歹还能画画图什么的干点事,看我,就一个人呆着。闷死了”
苏晨放下书,靠着椅背歪着头,撅撅嘴:“人真是矛盾,读技校那会儿,恨死上学了。填鸭似地,伸着脑袋跟着老师的思路走,凡事都由别人做主。总盼望毕业走向社会,独立选择自己的方式生活。结果那?还不是一样。”
“你说话太文邹,我听不懂,和我说话换个方式吧,”
“这么说吧:人先天是自由的人,可以跑,可以跳,后来想站住一个地方看看四周的风景;站着的人站久了又想坐下思考点问题,真坐下又想躺着。一个姿势久了就累了,都喜欢向简单容易方向选择。可是到底还是不舒服,原来是自己活动圈子固定死了,活力给限制住了。明白了吗?”
刘志放下脚,将身体向前伏在桌子上,盯着苏晨看“和你说话,能懂一大些道理。还是读书好,脑袋瓜子好使,自个就把自个摆平了,无忧无虑真好”
苏晨犟犟鼻子,跟刘志做个鬼脸“笑话我吗?书摆在那里,你不看,它也懒得搭理你。唉!”
“苏晨,你叹什么气啊”
“总感觉这工资挣的太容易,心慌。”
“是不是像做贼似地,心慌乱跳,不知所措”刘志抬起头描述着
“哈哈,刘志我们不会又想到一块去了吧”
“就这么一种感觉,真不舒服,我宁愿干点实事。抡铁锤砸石头干什么也可以”
“刘志,你真逗,说话不费力和出过苦力似地,你出过苦力吗?”
“没有,我看我妈砸过石子,那么一大堆的石料,被一个小铁锤,由拳头大的石头变成核桃般大的石子,一天到晚不住的敲,我那时还小,就睡在妈妈身边,妈妈怕石子砸伤我,用身体挡着我还给我盖上衣服。妈妈的手都被震出血了,我要给她舔舔手上的血,她不让。唉,我妈真苦。一点福也捞着享受,就过世了。”,苏晨恍恍惚惚的看着窗外,脑子里寻找着自己母亲的摸样,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苏晨,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趟洗手间”
苏晨推门走到门口,正巧刘志的父亲迎面走来。苏晨连忙对刘凡打声招呼:“刘部长好,刘志在里面。”
“苏晨,我邀请你还有肖华一家人周日上我们家吃顿便饭,希望你能去啊”苏晨转过脸,点点头。
“谢谢刘叔叔”转身急步走进洗手间。
刘凡看看苏晨的背影,疑惑的摇摇头,推开户籍办公室的门。“爸爸,”刘志慌忙从桌子底下找出鞋子穿上,摸摸头顶的乱发,紧张的看着父亲,从心里讲,刘志是敬佩自己的父亲的,只是有点怕,也许是自己太让父亲操心有些内疚的缘故。
“刘志,苏晨怎么哭了?你和她说什么了”
“刚才聊得好好的,聊工作学习,苏晨劝我看书学习……后来,好像我说起我妈妈来了”刘志低下头,他知道父亲最在意的就是刘志的母亲,而刘志的生母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刘志啊,说话不要涉及,女孩子心思细密,情感丰富,说话要注意分寸方式”刘凡轻轻叹口气,舒展开的眉头远望着窗外的群山,稍微停顿一会儿转向刘志
“我已经邀请苏晨周日到家里吃饭,下班的时候你再确定一下明天来的时间,顺便到市场买些水果送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你要懂得照顾她,嗯?!”刘志会意地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还邀请肖华两口子一同做客,这样做,苏晨会放松点的,场面也灵活许多,你忙吧,我过去找肖华聊聊”。刘凡从门口走出,转向描图室,屋角两个忙于编织私活的职员抬头看见刘凡,慌忙将手中的针线活丢到桌洞里。转起身迎向前
“刘部长来了……”刘凡温和地扫视一下两位部长的亲戚:“是啊,快下班了,明天周末,好好休息休息吧。”刘凡瞟一眼没看到肖华的身影,拜拜手,转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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