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宾暴政,或者用你的说法,雅各宾主义,是一种用道德取代法律,用整体意志完全泯灭个人意志,喊着平等自由而建立最严酷的恐怖独裁的集权政体。”郑宇缓缓说道,“那是一个以革命的名义,用最高尚的道德口号,对人民犯下最大暴行的时代。”
瓦西里耶夫一字一板地说道:“雅各宾派才是最坚定的革命者,是他们把大革命推向高潮。他们大公无私高尚纯洁,请你不要侮辱这些革命的先贤。”
“抱歉,我只陈述事实,”郑宇毫不退让地对视回去,“只许他们做,就不许我说?”
“在一八九三年六月,雅各宾派发动广场短路,煽动巴黎市民直接包围国民会议,对实际承担临时政府角色的救国委员会进行改组而取得了政权,到了第二年的十月被推翻。雅各宾专政把恐怖统治正常化,系统化,宗教化,他们认为,只有最革命最纯粹最崇高的人才是革命者,才符合国民的定义。只要和这个抽象的整体意志有任何的不同,这样的个体或群体就应该肉体消灭。用当时雅各宾派的一句名言来总结:‘少数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而罪恶就应该被消灭。’”
郑宇的话,听在柯山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晰和平静,可柯山的心头,却升起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雅各宾派的主要政策包括以下方面:第一,颁布各种政令,将恐怖统治合法化和规程化,被怀疑同情王政的人可以直接逮捕处决而无需审判;第二,对一切与对立力量有关联或发生过关系的群体,直接消灭。在平定里昂叛乱时,巴雷尔声称要毁灭该城,并立碑为记,‘里昂曾向自由进攻,里昂已不存在’。曾发生叛乱又一度被英国占领的土伦,被收复后也遭到惩罚,特派员在土伦杀死了大批叛乱者和普通群众。在南特,卡里埃组织“马拉连队”,肆意搜查民宅,将数以百计的被捕者驱入河中集体溺毙或集体枪杀。类似事件,在雅各宾派统治时期,在法国各地都有发生。”
“第三,用道德准绳代替法治精神。在审判国王的时候,由于起诉国王本身违反法律,也实在没发现什么罪证,圣鞠斯特就用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纯洁是人民的基本天性,罪恶是人民之敌不可避免的污迹。国王的辩护士们,你们要为他做什么?如果他是纯洁的,那末人民就是罪恶的!’”
“就这样,在雅各宾暴政之下,道德的准则成为指引一切的核心,并且转而成为了束缚人们语言、行动乃至思想的绳索。雅各宾派时期,开始是禁止一切含有古典内容的戏剧,最终则是禁止了一切戏剧演出,禁止人们通过看戏而进行思考。家庭教育被认为不符合培养道德美好的新人,因此雅各宾派提出了新的公共教育议案,要求五岁的时候所有的孩子就要从父母身边领走交给国家,统一服装统一教育统一饮食,完全家庭的联系,彻底成为爱劳动,有规范,守纪律,与社会中‘已经腐烂’的那部分人类完全隔离的‘新人类’。这还不够,圣鞠斯特还有一个更伟大的提案,对新人的教育一直到死,完全的斯巴达化,而且要求他们少言寡语,只学习军事和农艺或一门工业技术,农忙时必须下乡帮助农民,20岁到25岁参军作战;而女孩子10岁之后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不能公开露面。无论男女,每一个人到了25岁就必须到神庙,向所有公众宣布他有哪些朋友。他与任何朋友断交必须向众人说明理由,否则就要受到惩罚!此外,一个人犯了罪,他的朋友也应受惩。因为他朋友不知情,等于说这个朋友在友谊中不受信任,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朋友了,因此,他必须受惩!”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虽然有些地方似乎稍微激进,但这完全符合革命的精神。对旧世界和旧秩序摧毁得越彻底,革命的胜利才能越辉煌。而每一个公民都通过服兵役和劳役为社会整体做出贡献,这才能够保障民众整体利益的最大化。而您之所以反对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瓦西里耶夫轻蔑地看向郑宇,“像您这样高高在上的皇族,害怕革命的风暴,害怕民众的力量,你们是软弱无力的,就像路易十六国王和他的妻子,以及他那些可笑的奴才一样,注定要被清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