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市政府位于市中心北四马路的西边,是几栋红砖楼围起来的大院,绿树掩映中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一些不算太起眼的红砖楼和洋灰楼。其中最中央的是一栋五层楼房,就是所谓的市长楼。
五层的市长办公室里,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青年,恼怒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组织考察的最后阶段不一定走完了,一切都要小心!你怎么还给我惹事!”
对面的青年一脸赔笑:“爸,您消消气。”
“这事其实也不能都怪儿子,”青年有些郁闷地说,“当时大伙都在,这次我们是陪的宋公子,儿子想,咱们要和宋家搞合作,关键还是要展示实力。东北不光一个黑龙江,黑龙江也不仅仅是咱们一个马家。所以儿子这次把兄弟们叫过去捧场,求的是个场面,没想到遇上个吃生米的!也不知道是京城哪里混的,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铁猢狲!”
“儿子其实已经是百般礼遇,万分克制。”青年很委屈地说道,“可那小子就是非跟我做对,驳我的面子!不信您问宋公子,这错真不在我!”
“这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一些,”中年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老谢今儿也跟我说了,我告诉你,那些人来历不简单!给他看证件的那个人,是总情局的特派员,是专门来拜访朝鲜太子的!昨晚跟你们对上的那一伙人,就有朝鲜太子!”
“特派员!”青年脸色一凝,不过马上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他是特派员,也管不到咱们地方上的事情。朝鲜太子又怎么了,一个亡国之人,臭要饭的,我不拿正眼瞧他!谢叔怎么越活越胆小了?”
“你别忘了,昨晚宪兵队的许疯子亲自去了!他是什么人?那个杜智,我看也绝不是简单人物!一个普普通通的少校,能让许疯子亲自出马?就算你看不起那个姓周的,可你想想,能跟这么一帮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的,就算是他们推在前面的挡箭牌,那也不是一般人!暴发户?你这双眼睛都长后脑勺去了?”中年人恨恨地骂了几句,“总情局,皇家禁卫军,宪兵队,这些人搞到一起,是什么力量?现在不是以前了,大战在即,军人就是天,连陛下都得给军方几分面子!你几个脑袋,跟这些丘八较劲!我可告诉你,以前你那些烂事就算了,从今天开始给我老实点!要再有一次,我活剥了你!”
“是!”青年吓得一哆嗦,赶忙毕恭毕敬地站好。
“对了,你觉得宋端这个人怎么样?可靠吗?”中年人稍微缓和了些,又问道。
“这人沉稳练达,精明能干,城府很深,偏又温雅可亲,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亲近。”青年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儿子不如他。”
“嗯,总算有些长进。”中年人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你多跟他亲近亲近,学着点。这小子听说在京城也不是等闲之辈。宋家出了这么一位,怕是南北几大家的格局,是要变上一变了!这次是咱们的机会,一定得抓住!搞得好,以后这黑龙江,就是咱的天下!只要为父再运作一下,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市长,咖啡好了。”
“进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艳丽女子,一副文秘打扮,梳着发髻,妖娆着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托盘。青年看到这个女子,赶忙笑了笑:“刘姨。”
“晓强,你呀,给你爸省点心。”女秘书对他和蔼地笑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最近忙着后方战区这些事情,可累坏了。”
“是,是,都是我的错。”青年陪笑着说道,“这些天我在外边跑生意,姨您多受累。”
“没事,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女秘书把咖啡放好,径自走到中年人身后,中年人很自然地靠在靠背上,在玉手的抚摸下发出了舒服的哼声。
青年见状,讪笑着说道:“爸,您忙,儿子先去陪陪宋少。”
“跟人家学着点。”中年人哼了一声,“记得把公司红利多加点分子,先给你丁叔,还有党部的刘书记也别落下,好好查查北京那边的动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那帮子人不简单。”
“是。”
青年临出门的时候,看向女秘书,女秘书对他抛了个媚眼,青年嘴角微撇,笑着关门离去。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了女人小声的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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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馆。
郑宇看着对面这个表情阴郁沉默不语的大男孩,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安杰,你姐,你爹娘都应该跟你说了,我是什么人。”郑宇很真诚地说道。
“你是俺以后的姐夫。”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道,“他们说你是个好人。”
郑宇一口气差点没喘匀,赶紧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
“这事咱们先放一放......总之,我是想帮你家,也帮帮你。”郑宇暗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横竖看着就不像传说中狡猾大大的地下党?
“安杰,我听你姐说了,你对时局有些看法。”郑宇的话让对面的大男孩面色骤然一紧,“我觉得挺好,年轻人关心国家,关心民族,以后才好为国家出力。”
对面的大男孩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对于这个国家,对于社会,对于家庭。”郑宇微笑说道,“我比你年纪大些,但也不是迂腐之人。当今时代思潮蜂起,有些什么想法尽可讨论。”
半大孩子沉默地看着郑宇,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禁卫军的军官,是皇帝陛下的忠臣。恐怕我姐跟您说了些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别人无关,如果你要抓,就抓我,别带上别人。”
他神色平静,目光凛然地看向郑宇:“我有句话想问你,请不要骗我。”
郑宇点了点头:“问吧。”
“你,接近我姐......”半大男孩一字一板地问道,“是不是为了我?!”
郑宇终于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意思。
“放心吧,我只是你家的一个朋友,不是什么密探。”半晌之后,郑宇苦笑一声,“你一个小孩子,抓就抓了,犯不上搞什么阴谋。”
“对,”半大小子嘲讽地一笑,“你们有权力抓人,想抓谁就抓谁。”
郑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半大孩子沉稳地摇了摇头,“如果是为了我,马江他们那样的层次根本不可能配合你们玩那么大的一场戏。”
郑宇苦笑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出卖同志的。”半大小子喃喃说道,仿佛在给自己鼓劲,“我可以和你谈谈我的想法,其他的主意你就不必打了,打了也是白打。”
郑宇很真诚地点了点头:“我说过,我们只是聊聊,加深下了解。”
“毕竟我以后是你姐夫,”郑宇脸不红心不跳很诚恳地说道,“今天,就是姐夫和小舅子之间交交心。”
“好吧,我相信你。”半大孩子点了点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必埋在心里了。跟你说出来也能畅快不少。”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喜欢幻想,也敢于直接行动的年龄。对面这孩子再有城府,终究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当然,郑宇已经自动把他本人忽略了。毕竟他目前扮演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主任研究员,而这个身体里装载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灵魂。
“我爸是个很好的官,家里生活清苦,我是记事的,小的时候经常见到有人拜会,但都被他拒之门外。”半大小子开口了,“五年前,突然闯进一伙人把爸拷上带走,说要请回去‘喝茶’,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走之前笑着对我们说没事,事情一定能搞清楚,组织上不会冤枉好人。”
“半年之后,爸回来,浑身伤痕,一身的毛病,连站都站不住了,瘦弱不堪。大夫说肝,脾,胃都有病。”半大小子的脸逐渐有些涨红,“爸的工作没了,妈的单位也说是她涉连谋逆,把妈辞退了。从那天开始,我在学校就被很多人欺负,都说我是叛逆的儿子。”
郑宇默默地听着,脸色复杂。
“爸经常鼓励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有出息,要为国效力。我不敢把学校的事告诉他,我自己挺。后来有人告诉了我很多道理,让我知道了这个社会是多么黑暗,多么不公。这是个充满罪恶的社会,而罪恶的根源,就是这个皇权专制的制度。”
郑宇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
“所以我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东西。”半大小子的脸上多了些奇异的神采,“也许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我们会让更多的人觉醒,让他们起来战斗。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掌握了真理的一方。所以我不怕失败,不怕流血,因为我们掌握了正义,一时的失败只是为了未来更大的胜利。”
郑宇苦笑着问道:“这是他们告诉你的?”
“对,但我自己也很同意,发自内心同意。”半大孩子点了点头,有些挑衅地看向郑宇,“怎么样,害怕了吧?”
郑宇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看着那张童稚的脸上露出的些许狂热和决然,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站起身来绕着对方走了几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分外诚恳:“我的确很害怕......我真怕你家的人都被你害死。”
(重申一下,非Z文,所以不要乱想。这位罗安杰会是未来几十年的风云人物,也是偶很喜欢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