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另一边是那个被冤枉的男子的家人。那些人,他的家人和朋友,理所当然愤怒地望着我。我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在乎。我不怕他们。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是他们先惹事的。他们已经杀害了我的一个朋友,几个礼拜之前还扁了我一顿。
那边的一个人引起我的注意。她看上去并不那么愤怒,而是一脸悲恸,这样痛苦的表情让我觉得很熟悉。她看着我,抱住坐在她膝头的小女孩,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看到她的眼泪,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响起:"她是不是让你想起一个你在世上最爱的人?"我竭力忽视那声音,但那声音却越发大了。它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母亲,那个小女孩是我。我禁不住回头看,想象如果没有父亲,那个女孩的生活会怎样。我的脑海里勾勒出她等候父亲回家的场景,但我知道他不会回去了。我想象她去探望他,但却无法触摸,他面前有一扇牢不可破的窗口。我想到她意欲打破他的囚笼,但我知道她不能。我的父亲也曾在牢狱之中生活,我有这样的记忆。那女人又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到她受的苦与我爸爸和哥哥入狱时妈妈受的苦一样。我在想,她们怎么能如此不同。我母亲是墨西哥人,这个女人是黑人,可令她们哭泣的都是一颗破碎的心。
我总听到同样的话:"你不能和自己人、亲人作对。"这句话铭刻心间,甚至当我坐在证人席上,还一直想着这样的话。"你不能违背你的亲人……"然而,所谓的亲人,所谓的自己人,却置我于人生的最低谷。我的感受开始改变,想法开始改变。在我走进法庭前,在我看到那个女人,那个小女孩前,我确定自己会撒谎,但是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
突然,那个男人的律师连珠炮似的发问打断了我的思绪。他问谁开枪打的那个人。我看了看我的朋友。他正盯着我看,脸上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他毫不担心,即使有罪,即使知道我目睹了一切。他向那个男人开枪时,曾望着我说:"这是为了你。"他知道我会撒谎,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支持他,所以现在也没有理由和他作对。我转身看着他,眼睛开始湿润。他很惊讶。似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次它确实是一件大事。
我瞥了我妈妈一眼,她摇摇头,似乎知道我要说出真相。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晚的真相,但她知道是我朋友干的。当她问我怎么办时,我告诉她:"我要保护我自己的……你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你和咱们家族的每个人都这样教育我。"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为什么总是这样?"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毕竟,我父亲在坐牢,而大部分的家人都是帮派成员。我总认为妈妈会接受现实。你是帮派分子时,事情发展的方向就是那样。她问我:"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监狱感觉怎么样?想想那个把你父亲送进监狱的人,他也只是在保护自己人。"母亲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让我相信,我能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我的目光锁定了帕克,说道:"是帕克。帕克杀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