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管家向外看了看,见果真就此一匹马。这才回道:“我是这府里的官家。壮士贵姓大名,我也便去禀报大人。”
“我是光禄勋手下的卫士,带皇上口谕,传太守大人即刻进京面君。”
皇上御使?田管家一愣,又看了看来人。
他不会是冒充的吧?大人的官印都已经上交,皇上怎么还会让这人继续称作太守?小心有诈!田管家哪里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走回上房告知衡方。
光禄勋的手下?皇上口谕,即刻进京面君?会是什么事?衡方紧锁双眉,百思不解。
“老爷,你不说皇上已经恩准你辞官还乡了吗,怎么……”夫人欲言又止。
“田管家,去迎客吧。”衡方没有回答夫人,而是整整衣冠,向书房走去。
很快,田管家将卫士带进了书房。
一见此人,衡方眼前不由一亮,当真是光禄勋的手下侍卫。每次进京去光禄勋府中,都是有他引荐。
“见过太守大人!”来人客气地双手合抱。
“壮士免礼。田管家,看茶。”衡方吩咐。
“太守大人,时间紧迫,晚生不能久坐。传皇上口谕:颍川太守衡方接旨,即刻进京面君。钦此!”
“衡方接旨!”衡方双膝叩拜后,立刻吩咐田管家速去备马。
临出府门,田管家悄悄问道:“老爷,柳家村还去吗?”
衡方看了看侍卫,低声回道:“暂且放下。给二少爷飞鸽传书,让他即刻回家!”
从颍川到京都洛阳五百里,就是快马,来回也有三四天的时间。
这几天,衡府上下一片沉寂。家丁女婢虽然像往常一样各司其责,但没有一人敢大声喧吵;夫人小姐,也都守在自己屋里,静待消息。
夫人更是坐如针毡。
“熠儿,今天第几天了?”
“第四天了。娘,这话您已经问了十几遍了。”衡熠回道。
“熠儿,你说,你爹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娘,我爹是当朝有名的清官,能出什么事?再说,舅舅经常出入德阳殿,就算有事,也不会是大事。”
“熠儿,你舅舅虽然经常出入德阳殿,毕竟没有权位。当今皇上只听信宦官和阉党的谮言。这些年来,被残杀的不都是那些刚正不阿的清官吗?李固、杜乔……”
“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皇帝不是正在改革吏治吗?说不定是喜事呢。”衡熠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七上八下地比他母亲还要忐忑。
此刻,他所想的不是家父进京面君,而是刑场上偷走颅骨一事。前天晚上,他潜入刑场,把那六个颅骨偷走,然后将田圣画好的仿真面具,在颅骨上粘死贴牢。第二天便遣贴身侍卫将颅骨送进京都交差,向皇上欺瞒说是崆峒山的乱贼全部歼灭。
那六个颅骨不会露出破绽吧?只要不会出破绽,只要荀爽那里不出问题,这事就不会有人知道!虽然那个田又土可能会有猜测,她充其量一个村姑,谁又能相信她的话?
六位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安全隐遁?只要能救出六位大人,自己就是真被处决,也值得了。
“少爷,夫人,我回来了。”跟衡方一同进京的侍卫赵猛急慌迭忙地打外面跑进来。
“快说,老爷怎么样?”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老爷让夫人赶快收拾家当,除了身边几个常用的家丁奴婢外,其余都给他们九百钱,让他们回自己家去。”
夫人疑惑地看了看衡熠。
“先说重要的。老爷现在是否可好?”衡熠吩咐。
“贺喜夫人。贺喜郡丞。老爷不仅很好,还被晋升为卫尉卿了!”
“什么?卫尉卿?”
“对,老爷官拜九卿,昨日已经上任。特命我前来让夫人带着家眷赴京。”
“阿弥陀佛。熠儿,你听到了吗,你爹他,他被皇上任命卫尉卿了!”夫人高兴地嗓音都发颤了。
衡熠急忙让守在门口的侍从狗剩去叫田管家。
“夫人,郡丞,老爷还有一事嘱托。”赵猛看了看夫人和衡熠,“老爷说,让田管家去柳家村把她女儿接出来,一同进京。”
田圣田又土?把她也接进京都?老爷果真看重那丫头,十年了,还记着她!衡熠看了看夫人。
夫人自然也是一愣。
十多年了,那丫头在她心里早给忘到爪哇国去了,可老爷竟然还记挂着她。难道老爷跟她有些不为人知的冤孽?不,不会的,老爷一向宽厚仁慈,好施善赐。怎么可能有出格之举。可为什么非要带上她?
夫人心里虽然郁结,但面子上还是很凝重坦然:“老爷还有别的吩咐吗?如果没有,你下去歇息歇息吧。赶了几天的路,一定累了。待会儿我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谢谢夫人,那我去了。”赵猛施礼退去。
“熠儿,照你爹吩咐的去准备吧。”
衡熠出了上房,田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听令。衡熠便将老爷的话向田管家交代了一番。
田管家一边向衡熠道喜,一边狐疑地走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老爷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的女儿,他这个做爹的也从来没有把女儿接回身边的想头。从十六岁就跟着老爷在官场和沙场滚打摸爬,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他从来没有主动向老爷提过要求。老爷怎么忽然间突发奇想,让他把女儿也接进京城呢?
柳家村距离颍州城三十多里,骑马也就两个小时。
田管家来到柳家村时,日已西斜,村头聚集很多人,正在对着一棵大歪脖柳树,焚香朝拜。大柳树的枝上系满了长短不一的红布条,那些红布条在风中飘忽着,像开满一树的石榴花。
田管家刚在村口停下,立刻有人认出了他。那人正是乳母。
跟在乳母身后的是化装成男孩子的柳芽柳叶和田圣。她们都用错愕的眸光看着田管家。
田圣记得很清楚,十年了,这位老爹只来看过她两次。所以,对田管家她既感觉不到亲情,也感觉不到恩情。
“圣儿,快过来,这是你爹,快过来叫爹。”一回家,没等田圣揭去面具,乳母便把她拉到田管家面前。
他才不是我爹,我爹是天宇集团的大总裁,可不是太守府里的小管家!田圣心说。但是,出于情面,她还是走上来唯唯诺诺地叫了声“爹”。
“圣儿,爹的好孩子,爹对不住你!”田管家激动地弯下腰,伸手将田圣揽进怀里,在她隔着面具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里还闪闪地放着泪光。
田圣被他搂着,亲着,却像木头一样杵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难不成是衡二少真要接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