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郭贵人还没有回宫,此刻的合欢殿便有云影主事。
云影见柳叶巴头探脑地走进迎蕊苑,便上前盘问:“你是哪宫的婢女,来我们迎蕊苑干什么?”
柳叶一看是个跟自己一样打扮的侍女,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回道:“我是长春宫邓娘娘的侍女,奉娘娘旨意,前来请田乐师的。”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田乐师被喜公公叫走了,怎么又来了?”云影不耐烦地瞪了柳叶一眼。
“这位姐姐,我们娘娘的确是有急事要找田乐师。所以就命奴婢在这儿等候。”
“哼,那你就在这儿候着。不过,我事先警告你,这里是迎蕊苑,是我们娘娘与皇上的乐厅,你要是随便走动,碰到了什么,或者拿了什么,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我们想为你说几句好听的,皇上未必能听。自己衡量!”云影不屑地一嗤鼻。
我呸你拽个鸟屎!有什么可拽的?你们娘娘是贵人,我们娘娘也是贵人。你充其量跟我柳叶等价通量,哪里就比我拽?哼,我就在这逛,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柳叶不服气地坐在了一张非常精致的板枰上。
眼看着午膳到了,田圣还没有影子,柳叶等的实在不耐烦了,就在苑子里东瞧瞧西看看。搭眼见凉亭里琴台上有一把古琴,兴致不由大发,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拨起了琴弦。这柳叶原本聪慧过人,在衡府又跟着田圣学过一些曲谱,手指一动,美妙的琴声就在合欢殿荡漾开来。
“郭贵人回来了?”桓帝正在跟田圣学纸牌,听到隐隐传来的琴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竖起耳朵听了听,又不是郭贵人的风格。
田圣却听得明白,不由暗道,这个柳叶,怎么跑到迎蕊苑去了?难道是找我的?
“田乐师,你认为这琴弹得如何?”桓帝听了一阵后,忽然问。
“回皇上,琴乃圣人之器,凡人虽能弹出一些音律,但绝不是琴要达到的目的。有人说,琴到无人听时工。所以,淡静、虚静、深静、幽静、恬静这是琴韵;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这是琴德。如果真要达到上述意境,则要求弹琴者必须将外在环境与平和闲适的内在心境合二为一。如果操琴做不到心物相合,人琴合一,那就不叫弹琴,而叫随便发泄。陶渊明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白居易说,入耳淡天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奴家是凡人,没有那种超凡脱俗的凌风傲骨,也没有那种清和淡雅的处世心态,自然也不会欣赏。正所谓,琴者,情也;琴者,禁也。”
“乐师真是学识渊博,朕抚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精辟的琴道。那陶渊明和白居易更是从没听说过。他们都是民间艺人吗?”桓帝佩服地看着田圣,心内无不感慨,这么一个有才情的奇女子,怎么就偏偏生了那样一张脸?
田圣跟皇上在德阳殿谈琴,迎蕊苑里柳叶则到了大霉。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拨弄琴弦,不想郭贵人正好在这一刻回了宫。
“哪个胆大的狗奴才,竟敢动皇上的琴!”郭贵人没等进殿,就急匆匆赶到迎蕊苑。
“娘娘,这个奴婢是邓娘娘宫里的,说在这里等田乐师。”云影迎上来禀报。
“邓贵人?田乐师?这都哪跟哪?本宫才出去一个月,怎么就有这么多新鲜事?”郭贵人风眸一瞪。
于是,云影便把这一个月的事说了一遍。
哼,邓贵人!郭贵人一脸妒火,疾步进了迎蕊苑!
柳叶正弹得高兴,冷不丁被人扭住胳膊,抬下琴台,送到了郭贵人脚下。
“大胆奴婢,皇上的琴也是你动的吗?来人,拉下去,重打五十杖!”郭贵人一肚子妒火都发泄在了柳叶身上。
“你谁?凭什么打我?奴婢来这里可是奉了邓娘娘的旨意,也是皇上的旨意。你们谁敢打我,就是抗旨!”柳叶知道惹下了大祸,别说五十棍杖,就是二十棍杖,她这弱小的身子也吃不消。五十杖下去就是送她去见阎王了。于是,孤注一掷,牛起来看了。
谁知道,这郭贵人仗着侯览的势力压根儿就没把邓皇后姑侄放在眼里。就算皇上允许她进来的,但口说无凭,本宫把她打死了皇上又能说什么?打死她,那就是打她邓皇后的脸。所以,即便挨皇上的责备也值。
“打,照死里打,看她还敢在这里撒野!”郭贵人吩咐。
四个侍卫走上来,将柳叶拉了出去。
柳叶心说,这下完了,别说再做什么娘娘,就是能见皇上一面,也算死得值不亏了。
田圣,都是你惹得祸,我柳叶要是不来找你,怎么会到这迎蕊苑,我不到迎蕊苑,又怎么会弹琴,我不弹琴,又怎么会被打死!
我死就死,可我不甘心呀?我才只有十四岁!柳叶呜呜哭了。
“哭什么哭?”一个侍卫吼。
“打!”另一个侍卫下令。
接着,一棍子打了下来,柳叶疼得娘哇一声。又是一棍下来,柳叶就觉得屁股开了花。再打一下,柳叶就疼得大叫起来:“什么狗屁皇宫啊,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什么狗屁贵人,纯粹就是一条毒蛇!”
“打,打,给我往死里打!”郭贵人气炸了。
执杖的侍卫得令,也就把吃奶的劲都集中在这棍杖上了。这一杖要是下来,柳叶小命就难保了。眼看棍子就要落下,忽听小喜子高喊,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侍卫立刻住了手。趴在地上的柳叶更是惊得忘了疼痛。
众人呼啦跪倒迎皇上,田圣看到地上的柳叶,急忙上前搀她,低声道:“你不要命了吗?皇上的东西你也敢动?”
柳叶又惊又喜,一把抓住田圣:“圣儿,我不是做梦?”
“你没事了。幸亏我和皇上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小命就被黑白无常给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