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果阿城,正午的阳光懒洋洋照在石板路上,周静柔打着伞,顺着椰林掩映的林荫道小心翼翼地边躲避着阳光,边穿过路边林立的酒吧,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西方游客,让她恍惚有种来到欧洲小镇的感觉。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之间,一座红色的巴洛克式教堂展现在眼前,周静柔立住了脚步,从手包中拿出一张相片,对着那教堂比了比,然后微微点点头,自言自语说:“是这里了。”
收起了相片,周静柔顺手自包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化妆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满意地咂了咂嘴,娉娉婷婷地走过了街道,站在教堂边,大声读出了教堂上的铜铭字:“幼年基督教堂,始建于16世纪,为纪念幼年耶稣而建。”
正午的果阿阳光强烈,教堂边没几个人,自阳光明媚的街上步入教堂,周静柔才收起伞来,一位穿白袍的牧师走近她的身边,用英语低声问好:“小姐,欢迎你来参观圣方济各圣骨,请跟我来。”
周静柔嚅动了一下嘴唇,旋即,又什么也没说,乖巧地跟随牧师进入静寂的教堂。
“你是中国人吧?”牧师一边走一边唠叨。
周静柔懒得理他,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话,只沉默不言。
那牧师却毫不顾忌周静柔的反应,像是喃喃自语地介绍着这里的景观:“你知道吗?现存于世上的圣方济各圣骨共有三件,除了这里和罗马之外,另一份就在中国的澳门圣方济各教堂内,那是他右臂的肱骨。每年,有很多……”
周静柔忍无可忍,打断了对方的话:“澳门的圣方济各大教堂我去过,可这跟幼年基督教堂有什么联系?”
牧师引领着周静柔穿过石廊,仍在唠叨着:“啊,圣方济各神父就是从果阿动身前往澳门传教的,这位西班牙传教士也是耶稣会创始人之一,他生前曾到过锡兰、日本等地。在幼年基督教堂建成后不久,对了,那是1552年,他死于传教途中,他的仆人用生石灰将其尸体保留,一年后移到果阿耶稣教堂内安放,你知道的,果阿的炎热有目共睹,可他的遗体却超过四百年不腐,因而被誉为圣迹。我们每十年公开展出一次他的圣体,每次一个月,这是全世界天主教徒的大典。小姐,你来得真巧,还有一周庆典就开始了,这几天,有很多人前来,在圣方济各银棺前祷告……”
周静柔连连翻动白眼,幸好那牧师只顾低头自语,没注意到她的不恭。
教堂大厅里并不像牧师所言人山人海,周静柔才要反唇相讥,忽然瞧见前排祈祷椅上跪着的黑衣男子,背影异常熟悉,心中一惊,止住了脚步。
牧师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的高跟鞋声,便止步回头,温和地说:”小姐,请跟我来,让我引导进入祈祷位。”
周静柔犹豫了一下,开口问:“牧师,这里的位子不能随便坐吗?”她一指前排祈祷椅上跪着的哪黑衣男子,补充说:“我想坐到那里,离上帝更近。”
牧师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回答:“小姐,那个位子不是游客坐的。”
周静柔正打算再努力一下,一个助祭打扮的人匆匆穿过祭台边的小门,走近那黑衣男子身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那黑衣男子连连点头,随即,尾随助祭而去,身影消失在祭台边的小门里。
周静柔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任那名牧师把自己领到座位上,在跪下前,她从包内拿出一个丝巾,当作跪瘫铺在了椅子上。
周静柔明显感觉到那牧师见到丝巾,眼前一亮,轻轻地吸了口气,但对方却什么也没表示,转身离去。
大厅里静悄悄地,众人说话都压低了嗓门,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怕吵醒了沉睡中的圣徒,周静柔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正昏昏欲睡间,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猛一回头,见到一个红袍白人牧师正冲她微笑招手,她微微倾过身子,做出询问的表情,那人轻声开口,问:“是周小姐吗?”
周静柔点点头,那人接着说:“请跟我来,你的朋友在等你。”
…………
一扇大门在周静柔身后关上了,路上不知穿过无数回廊,她已辩不清方向。此刻,她急忙抬眼观看屋内的情景。
她来到的似乎是一件祈祷室,正对门口的一张木椅上,斜躺着一名亚裔男子,正用小刀削指甲。
刀很锋利——看着那亚裔男子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周静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移开了目光。
靠窗户站着一名白人男子,在周静柔打量对方时,他也眯起眼睛,目光上下扫视着,周静柔一接触对方的目光,立刻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觉。那目光赤luo裸地,活像丛林里的饿狼,视线的落处,她的皮肤有一种烧灼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周静柔小姐吗?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护照,以便确认我们没等错人?”那亚裔男子突然开口,说的是中国话。
“很好”,那人归还了周静柔护照后,自我介绍说:“我叫邓飞,现在持瑞士护照。这位……”他手一引那白人男子,补充说:“这位是马休,法国人。”
马休绅士般地鞠躬,那冰冷的气质顿时消融。周静柔礼节娴熟地伸出的的手背让对方轻吻。邓飞在一旁懒洋洋地嘲讽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表演你们那套法式礼节了。周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周静柔在马休的引导下,姿态万千地在椅子上落座,但却顾不上回答在邓飞的话,紧着问马休:“对不起,很冒昧地问一下,你手上戴的戒指,与我一个朋友带的几乎一模一样,请问这是什么戒指?”
马休与邓飞用目光交流了一下,马休带着微笑用法语反问:“啊哈,你朋友是怎么说的?”
一阵悲哀忽然涌上心头,周静柔哽咽了一下,说:“我在国内时,他告诉我这是一个足球冠军戒,但我到了国外才明白,这决不是一个冠军戒,它很可能是个社团戒。请问,我说得对吗?”
马休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回答:“不错,这是个秘密社团戒。谭小姐正是确认了这点,才答应给与我们帮助的。周小姐,你的事做完了吗?”
周静柔点点头,低头从挎包中拿出了一串钥匙,说:“谭小姐要求我入住阿方索酒店,并开始与酒店方洽谈购买事宜,但酒店方面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们喊价一亿两千万美元——这个价格足可以在巴黎买下一间百年老店了。我努力了几天,价格根本谈不下来。啊,谭小姐让我来找你们,请问,她有什么交代吗?接下来的谈判是不是全交给你们了。”
马休没有开口,转身去了窗前,向外观看。邓飞接过了话茬,别有意味地说:“啊哈,你说得很多,接下来的谈判由我们接手,明天,你只需要通知酒店,说‘这样的开价总部正在考虑,三天后给回话’,然后,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四处浏览,对了,泰姬陵离此地不远,你到那儿游览三天时间,三天后再回来。”
邓飞说完,起身准备送周静柔出门,但她却没有动身的意思。望着窗口的马休,她鼓足勇气问:“马休先生,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吗?我可不想牵扯到什么不法的事情里?”
马休没有回答,周静柔继续努力着:“谭小姐告诉我,来这儿找你们,把房间钥匙交给你们,啊,如果你不是带着与我朋友相同的社团戒指,我决不会照做——不管谭小姐事后怎么怪我。但你们搞得这么神秘,我至少应该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马休站在窗前,冷冷地问:“你那位带着相同戒指的朋友,是谁?”
“他叫罗亦安,你们可能认识,他曾是谭小姐的老板或者情人,同时也是我的资助人”,周静柔明显感觉到,当自己说出这个名字时,两人的呼吸曾略微停顿,但马上又恢复了平常。
马休没有开口。邓飞用明显装出来的平静语气,若无其事地问:“那么,你那位资助人现在怎么样了?”
周静柔伤感了一下,掏出纸巾抹了抹不存在的泪痕,回答:“6个月前,罗先生与彩玲姐在塞班岛度假,突然遭到了不名枪手从海滩游艇上发动的袭击,子弹穿门而入,正中罗先生心脏。幸好当时他们还有一名游伴是医生,经过抢救,保住了罗先生的性命。但我听谭姐说,罗先生已经是心脏被击穿,脑部缺氧太久,已经是植物人了。”
周静柔正说着,一阵悲从心来,陷入抽泣。房间里另两人一片沉默,过了一会,马休离开了窗口,递给周静柔一片纸巾,安慰道:“周小姐,坦白的告诉你,我们正是为罗先生的事而来。我们现在已查明,罗先生遭遇的枪手,雇主是名印度人,他的名字叫阿尼尔,他是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一名大盗匪。罗先生在与金慧珠小姐旅行途中,为了保护金小姐,与阿尼尔的手下发生了冲突,引来了阿尼尔的报复。”
马休的话调虽然冷冰冰,但周静柔听出了话里的安慰,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你们是来为罗先生报仇的吗——啊,危险不危险?”
马休回答:“阿尼尔一直盘踞在果阿,他在这里有着巨大的潜势力,后天他的女儿在你所在的酒店结婚,果阿邦许多议员将参加这个婚礼,阿尼尔也将短暂出席……你怕吗?”
周静柔隐隐约约清楚了对方的意图:自己从法国而来,这几天一直在与酒店方洽谈收购事宜,那么,当自己短暂出游时,出于礼貌,酒店方会阻止阿尼尔的人手清查自己的房间,而阿尼尔的手下听说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员已经提前回避了婚礼,再加上酒店方作出的保证,想必也会不留意自己的房间。
而当婚礼开始时,酒店外已戒备森严,闲人难以靠近,这时,提前躲入自己房间的人就会发动报复,给阿尼尔一个教训。
想到匪徒随后而来的报复,想到罗亦安也为此躺在了床上,周静柔不禁打了个冷颤,刚想开口拒绝,忽然间,她念起了罗亦安对自己的好,眼前浮现了罗亦安那温和的笑脸,周静柔一咬牙,回答:“不怕,谭姐都不怕,我也不怕。”
马休赞赏地点点头,周静柔力图保持平静,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内心的恐惧,她像是在鼓励自己,对着空无人一处大声说:“我不是个没情没义的人,罗先生给我资助,让我能顺利出国,还给我安排了一份闲散的工作,让我能拿一份薪水安心留学,他现在遭遇了不幸,我没什么能报答他的,谭姐让我做点举手之劳,我干么逃避呢?”
邓飞此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鼓着掌夸奖道:“周小姐,罗先生没有看错你,你放心,两天之后,这世界上不会存在阿尼尔其人,也不会存在阿尼尔的手下——没有人可以在冒犯了我的朋友之后,还能逍遥于世。我发誓。”
像是在安慰周静柔,马休抬起了手,亮出手上那个戒指,说:“是的,没有人在冒犯了我们组织之后,还能逍遥于世,我发誓。”
看着周静柔满脸疑惑的表情,马休继续解释道:“嗯哼……周小姐,我们是一个赏金猎人组织,专门缉捕弃保而逃的罪犯……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不是黑社会,我们是在美国合法注册的组织,赏金猎人,你明白吗?”
看到周静柔似乎想歪了,马休耐心地解释:“你知道保释金吗?一些犯罪嫌疑人被起诉了,但法庭还没开庭判他们的罪,这时,就不能对他们进行无故拘押,为了防止他们在开庭前潜逃,法庭会收取一笔保释金。一旦他们在开庭前逃跑,这笔保释金就是追捕他们的悬赏。你知道的,法庭警力不足,我们这群人便被容许,接受法庭颁发的执照,专门追捕弃保潜逃的罪犯。我们成功后,就从法庭领取那笔赏金,我们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周静柔拍拍胸膛,大口喘着气:“那么,罗先生也是这组织里的人么?你们是在追捕过程中得罪了阿尼尔,所以才遭到报复的吗?”
ps:因为父亲病重,更新放慢,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