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这么多年才要添一个新生命,展祖望和品慧可谓翘盼已久才等到这一天,因为展家还有很多守旧的地方,所以嘉语依然是在家生产。云翔和天尧出于对产妇的安全着想,有些异议,只是两人的父亲都对医院有所抗拒,认为整个桐城都没有几个女子会到医院那种地方生产,他们听说那里的医生为了让婴儿出生,用一些冰冷无情的器械,在他们的思想里,那些器械才是真正不安全的,云何况家里请了非常有经验的稳婆,翔和天尧说服不了他们,只得作罢。
卿婷早料到这个,私下安慰嘉语,说她的两胎都是在家生产的,都平平安安,而且她还从上海请了相熟的女医生,到时候看她的情况而定,绝不会让她和孩子有一点事。只是到了分娩那日,卿婷听了嘉语在里面叫的凄惨,心里又急又恼,平素的呼吸练习竟然在分娩开始没多久就丢到了一旁,这个叫法,把气力都用去喊了,哪还有气力生孩子,而且,听她那叫声,中气十足!有那个气力喊,还不如专心生孩子去。
云翔守在产房外,本来就心神不定,猛然想起当年映华生产的时候,那时候他不过十七、八岁,对女人生产没有什么感触,但没想到那个待自己不错的嫂子竟然就那么去了……这么一想,再听着嘉语的叫声,云翔心里更慌乱,天气不热,脸上、背上,还有手心,竟然全是汗。“娘,天虹这样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品慧比他镇定,宽慰道:“没事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但想到,这么多年生了孩子还能平平安安的,展家和纪家,就只有她一个人,心里不由也有些惴惴的。
卿婷把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到产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对着里面喊道“不许乱叫,把力气省着生孩子。”她的语气连纪总管都颤了一下,经她那么一嗓子,里面果然安静了,卿婷这才重新入座。
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云翔诉讼的眼神被卿婷一瞪,立刻收了回去。念如姐,你这是欺负产妇和产妇丈夫。云翔心里的哀怨没被卿婷收到,他又不是她丈夫世豪,没办法心有灵犀一点通。
等了好一阵子,里面还是没动劲,云翔已经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晃得天尧眼都晕了。云翔又把目光投向卿婷:“念如姐,这都两个多时辰了,天虹怎么还没生出来。”
卿婷掏出怀表看了看,从嘉语开始阵痛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半小时,拖得太久,羊水流光了可不利于生产,但嘴上还要安慰云翔:“没事的,她是第一胎,难免拖得久些。”她琢磨这要不要让自己请的女医生进去,可看情形,她这还算正常现象,毕竟是展家媳妇生产,她是外人,插手太多可不好。卿婷看了一眼纪总管,发现他一直端着个茶盅,也不喝茶,只是那端着茶盅的手,不停地抖,抖得茶水不停地往外溢。
“我没力气了!”里面嘉语突然大喊一声,她没想到会这么痛,她不是不能忍受痛感,以前练搏击,受伤的时候不少,可这种痛和受伤的痛不一样。嘉语这个时候竟然有心情想,难怪分娩的痛是十级,这女人还真比男人强……
卿婷一下从椅子上起来,云翔已经扑上去拼命敲门:“天虹,天虹,你怎么样,咱不要孩子了,只要你没事。”
天尧也趴在门上,在那儿乱叫:“天虹,妹妹,你再忍忍,再加把劲。”
卿婷脸色沉凝,把他俩从门上推开,对着里面喊道:“产妇没力气了可以保住孩子,你要是去了,云翔就是别人的丈夫,到时候其他女人得你的丈夫,睡你的床,打你的娃,小白菜什么样你孩子就什么样。”卿婷听出来,嘉语底气还是很足,只是一时半会儿激发不出来。“别想着我帮你照顾,我家不兴养童养媳。”
嘉语一开始被云翔和天尧吵得有点烦,一听卿婷的话,顿时恼了:敢娶别的女人打我的娃,还有这个小气的,敢说不管,还童养媳。“闭嘴!”
外头卿婷又喊了一句:“我这人向来落井下石,我不介意欺负个没娘的孩子。”
“死蜻蜓,我跟你没完!”
她这句话说出口没几分钟,就听到里面传来胎儿的哭声。卿婷又掏出怀表看了看,就用了十七分钟,这人就该愤怒些,暴力些,气力才能更大些。
嘉语生了个女儿,虽说不是儿子,展祖望和品慧都有一些失望,但他们不会把这种失望表现出来。至于在产房门口“欺负”嘉语的卿婷,连上纪总管都对她有着感激,激将法真是从古至今,屡试不爽的好法子。
嘉语抱着女儿,一个劲说女儿生得好看,卿婷接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孩子足月,很是圆润,但还看不出长的像谁。被她爹抱着的时候,直说:“这孩子,真是个小肥猫。”卿婷嘉语心道:你还真承认你猫的属性,小肥猫的爹,也不是猫?
总之一家人都很高兴,母女平安,设宴庆祝了一番,只是要是生儿子,这宴席会更隆重些,不过这是规矩,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所以嘉语也没有埋怨什么,抱着女儿,和云翔商量给女儿起名字的事。
云翔说:“都说取名从《诗经》里面找才好,我把《诗经》翻了好几遍,总觉得那些好的字样都被人用了,为什么不去问问念如姐,她说起和天尧好的陈姑娘的名字时,解释的多好。”虽说当时云翔不在场,可还是从岳父那里听来了,天尧说,那肯定是念如自己做的解释,他从没听陈姑娘和她父母那么说过。
嘉语想了想,说:“她是我女儿的干娘,应该给孩子一个好名字。”
云翔奇怪道:“什么时候念如姐认了咱们女儿为干女儿?”
“她还没认,但是应当认这个干女儿。”嘉语说的很自然,以她和卿婷的关系,做孩子的干娘是理所应当的事。
云翔再次惊异,女人的友情真是让男人看不明白,但是妻子的话,此时他是绝对会听:“那我这就让人去请念如姐。”
嘉语轻轻一笑,道:“让她取名你要多点耐心,她等会儿肯定要拽文,吊书袋。”
卿婷被他们夫妻派人请来,听了他们的请求,便笑道:“你们夫妻,还真会使唤人,看来我还要出份认干女儿的礼。”她想了想,说,“即使是从《诗经》中取有寓意的字为名字,也该注意,论敦厚,当属‘小雅’,诸葛亮字孔明,便是出于《小雅·信南山》中的‘祀事孔明’,孔是嘉、美之意,名则是清楚。”
云翔连连点头,和嘉语对视一眼,真的开始拽文。
卿婷又道:“而且给女孩取名,也并非局限于《诗经》,《离骚》、《论语》,唐诗宋词,千古文章,有的是好字样。我最喜欢《红楼梦》中刑岫烟的名字,有道是‘云无心而出岫’,正合她的性情和涵养。历史上,子夫二字虽简单但雅致别样。”
嘉语也道:“我也喜欢岫烟,还喜欢黛玉,这才是真正有才华的人,取名用的词都是平常,可说出口却有别样清雅,就像李清照。”
云翔笑道:“好字样多得是,可要取名字,就不知道该用什么,听你们俩的意思,取名字还是要用平常字眼,再配上好的寓意,就是名字。”他想起世豪念如的儿女的名字,都是很普通的字,但都有很好的寓意。
卿婷点头,道:“为取个与众不同的名字,翻出《康熙词典》,找上一大堆拗口少见的字,却不想想,万一那字别人不认识,还不知道被念成什么样,没准还能弄出个笑话出来。”
云翔、嘉语发愁,越来越觉得名字不知道怎么起好。“念如姐,这么说起名字的学问太大,本来就拿不定主意,被你这么一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取名了。”
卿婷笑了,说:“不逗你们玩了,我都准备好了,瞧。”卿婷从包里拿出几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他俩。
嘉语云翔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人名,每个都还注释。嘉语大喜,说道:“我就知道念如姐最好了。”
云翔也喜不自禁,连声谢着卿婷:“念如姐,我们正头疼这名字,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终于不用自己绞尽脑汁了。这是他俩共同的心声。
最后嘉语从几张名字里选了益柔,因为她喜欢“尔辈苦无恃,抚念益慈柔”,还有个缘故,是她希望将来有了儿子,名字中能有个“zhǐ”音的字,云翔不解其意,问她,她反而笑而不答。
卿婷听出来了,合起来可不是就是“懿旨”,这丫头给孩子取名字也敢拿自己开玩笑。她心里倒有点可惜云飞这个名字,“大风起兮云风扬”,多好的寓意,可惜,被人毁了。
-----------------------------------------------------------
展家是其乐融融,萧家却是愁云惨淡。萧老头一病不起,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认为最有勇气的女儿就那么死了,他更想不到,这个家会有支离破碎的时候。萧老头和雨凤早被待月楼辞退,又因为得罪了郑老板,家里的日子越发难过,小四也不愿意再去上学,何况家里入不敷出,也没有多余的钱让他读书,所以小四到郑老板的矿场干活,而另外两个小的,开始跟着雨凤学着做家务,照顾重病的爹。
雨凤心里惨然,就像这个似乎连阳光都不肯照入窗户的家,阴暗而又破碎。云飞在之茵死后,对她反倒疏远起来,责怪、怀念等等一系列的情绪,让云飞把她推得更远,就像映华死后,云飞对天虹,他完全活在一个人留在他心上的好,对其他人视而不见。雨凤原以为,只要她用心,他总有一天能够看到她的好,但是雨鹃的死,让云飞越发感觉得桐城是那么恐怖,那么阴暗不美好,他再也忍受不下去,阿超也因为雨鹃的死,而不愿留在这个伤心地,他俩一合计,于是决定离开。云飞离开前,特地找过雨凤,告诉她,他要离开,而且对她说,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她。雨凤因为他的这句话,觉得自己对他而言,还是不一样,她决定等他回来,不管多少年。雨凤不知道,这一幕曾经就上演过,那时,云飞是对天虹说的那些话。
嘉语听说雨凤不肯嫁,沉默片刻,就低下头去逗女儿,人非要选一条路走,不撞上南墙是不会死心的,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真的守得了,要是守不了,嫁了人,千万心里别再念着云飞,不然,她就是第二个天虹。
卿婷生意忙,为了她生产,特意空出一个月的时间来,所以嘉语分娩后不久,她就得回北平,连干女儿的抓周都赶不上,好在走之前,孩子眉眼都长开了,让她仔仔细细看了一回,说:“女生肖父,这孩子眉眼都像云翔。”云翔仪表堂堂,眉目清秀,将来这孩子也是美人。
嘉语却抑郁了,自己怀孕九个多月,花费四个多小时生出的女儿,竟然像云翔不像自己,她只好安慰自己:将来的儿子一定像自己。
但是展祖望和品慧喜欢,特别是品慧,这个像儿子的小孙女抱在怀里,就像当年抱着云翔一样,她还跟嘉语说:“当时云翔小小的,胖乎乎,跟个小女孩一样秀气。”
可嘉语觉得,不仅外貌长得像,脾气也像,就是个女版的小夜枭,亏自己为她挑了个有“柔”字的名字,就是怕她和云翔都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生出的孩子是个火爆性子,可这丫头,抓周的时候,那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她都看不上眼,抓了毛笔还说得过去,但接下来就奔着桌上的刀(工艺品)去了,一开始嘉语还以为那工艺精致的刀明晃晃的比别的吸引小孩注意力,渐渐就发现,这孩子着实活泼,大一点活动力更强一点,不高兴了,敢对着云翔的脸甩巴掌,一脚能踹到展祖望的肩上,揪着纪总管的胡子不放手,常常让嘉语生出一身的汗,但三个男人还兴奋不已,直说这孩子好。
天尧也回了上海,可能被纪总管教训了,也可能是要说的是太多,电报不够用,这次改写信了,信里先问候家里的长辈,然后就是自己的妹妹妹夫和小外甥女,接着说自己女友的事,大意是人家家里也很满意,只是天尧现在还没完全在上海站住脚,他不想靠岳父,也不想让女友跟自己一起辛苦,所以他俩的婚事暂时还未提起。
因此纪总管有些不乐,对云翔和嘉语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不成婚,怎么可以光谈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婚姻是大事,这不是当做儿戏嘛。”
嘉语笑着劝道:“爹,哥哥是想先立业后成家,您还怕儿媳妇跑了不成?”
“先成家后立业难道不行吗?这连订婚都没有。”纪总管很不高兴,自己的儿子难道是死脑筋?还是在这件事上是死脑筋。
云翔也笑道:“岳父,这事急不得,您忘了我和天虹,拖了几年,可是您看我和她一成婚,日子立马过的顺当,您现在不用担心,天尧的婚事肯定没问题。”
纪总管依然皱着眉头:“可我能等几年,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嘉语没办法,把女儿抱过来,拿女儿逗老爹开心。纪总管看到小外孙女,顿时眉笑颜开。“我的乖乖小外孙女,让外公抱抱。”
嘉语心想:您从哪里看出她是乖的?她看着女儿益柔又去拽纪总管的胡子,连忙把玩具塞到女儿手里,让她有个使劲的地方。
云翔低声跟嘉语说:“要不咱们快点给岳父再添个小外孙,说不岳父看到小外孙,就先放天尧一马。”
嘉语跟他咬着耳朵:“就怕我爹更急着催我哥成婚。”
嘉语对生活可谓十分满足,她和云翔也越发美满,她写信对卿婷说:“我和云翔,可谓相濡以沫,谁也离不开谁,其实爱情不就是这样,爱情当是有生活细节,家庭关系组成,这样才牢靠。”她说卿婷总是说不相信爱情,可是,她看得出,她与世豪,绝非是因为在一起时间久了,成了亲人而离不开,其实卿婷爱世豪,就像世豪爱卿婷一样,是因为是爱人而离不开。
卿婷很快给她回了信,嘉语打开信,信的第一句是“相濡以沫,出自于《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非要两句话连在一起看,才能看出本意,否则,就是断章取义……”她先指出庄子这段的含义,本意是指人的本性,然后又谈到此词的衍生意。
嘉语抚额,她肯定是故意的,拽什么文啊,她有点可怜将来会做卿婷儿媳的女孩。遇到这么一位婆婆,那姑娘该有多悲惨啊。
云翔盯着那封信,沉默半天,才说:“难怪世豪大哥以前会在外面找女人。”都是男人,他同情世豪。
但同为女人的嘉语不干了:“云翔,你想出去找几个?”
云翔连忙笑道:“当然不,我这辈子,就要你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敢反悔,我阉了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本来想几个小时钱就想把文发上来,可是jj又抽了。
最后还有两个番外,我决定写好后放在同一章里,这样大家就不用买两次。
话说从《诗经》里面给孩子取名字,是很文雅,有书卷气,但是不管现在文学界怎么认为,我始终认为‘国风’不适合选字取名,里面太多轻浮的东西。
“尔辈苦无恃,抚念益慈柔”,取自唐诗,金庸先生从中取了“念慈”两个字,嘉语选择益柔,也有其中有个“念”字,表示对卿婷的感谢,毕竟她为她做了很多事。本来这句诗原本是讲父亲怜悯女儿无母之苦,所以对女儿更为怜惜,这里不取诗本意。
我的新文,卿婷穿越还珠的:<INPUT type="button" style="cursor:hand; border:3PX #9900ffoutset;background-color:#cc99f" value="还珠之穿越后与重生帝" OnClick=window.open("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275650")>要来捧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