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信很简单,没有洋洋洒洒的文笔,却也言辞恳切,写满了整整两页纸。.
信大意是:王爷在远在边疆饱受风吹雨淋,为江山社稷烦忧,太王妃慈爱可亲,不顾操劳,将王府照料得井井有条,两位姐姐亦是长袖善舞,四处帮衬着太王妃。唯有自己,不贤不淑,看着太王妃和两位姐姐成日辛苦,却帮不上半点忙,又不能到塞上为王爷分忧,痛定思痛之下,希望王爷能允许她在府中练箭,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为王府出一份力。
南宫逍拿到信的时候,距写信的日期已经过去了五日,他刚从训练场上回来,正准备看从乾甯来的信件,一眼便挑出了这封有些“不伦不类”的信。
家信。
看到这两个字的他,在偌大的军帐里,忍不住轻轻抬了抬嘴角,等看完后,他将信递给身侧目不斜视的副官,吩咐说:“这件事交由你去处理,务必让王妃满意。”
“下官领命!”
莫说王爷没有亲自嘱咐,他们也会一丝不苟地去办,而这一次,既然王爷亲自开了口,承德自然更加尽心尽力。以至于当如歌看到锦盒里那柄属于她的小弓时,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真是惊喜万分。
银弓只有军队标准弓箭的三分之二大,重量稍微轻一些,而它的韧性和强度都不输给前者,弓弦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过手感不错,不像之前军队里用的那般勒手。随盒送来的箭矢也很漂亮,做工精细,并且是货真价实的钢制箭镞,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忍不住啧啧称赞起来,一时爱不释手。
一同收到的,还有一把匕首,匕首鞘是皮的,看起来有些旧,有几道皮质性裂纹,刀身据说是用了百折刀的工艺,千锤百炼,削铁如泥,不过这一点有待考究。因为在如歌眼里,虽然这把刀确实要锋利很多,但也绝不会夸张到削铁如泥的地步。
“双儿,给赵侍卫拿点茶水钱来,两地隔得这么远,辛苦你了。”
他行礼道:“多些王妃厚爱,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诉苦,王爷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先行告辞了。”
待赵强走后,如歌又摆弄了好一阵,吃饭时意气风发外加有些得意忘形地对双儿说:“还是这些家伙拿在手里实在,与其等那什么王爷回来给你伸张正义,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句话不对盘,先捅她两刀再说。”
双儿一听吓坏了,急忙道:“万事三思而后行,不是你说的吗?你可千万不要乱来!这些话也不能乱说!”
她心情极好,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好啦,好啦,先吃饭。”
沁园女主人迎来的第一个客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比自己小那么一点儿,峨眉淡扫,绛唇轻点,一身精细而丝毫不显张扬的衣裙,素净美好。
如歌有几分失措:她是谁?难道是南宫逍的那个平妃麓悦?
不等她多想,一旁的孝霜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见过郡主。”
南宫瑶,他的妹妹,她曾听侍女们提起过,不过却不知道兄妹之间的关系如何,毕竟下人们也不敢多嘴议论。尽量细致而不唐突地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后,她浅浅勾出一抹微笑打了个招呼:“郡主。”
“你是如歌吗?”女子的声音轻细温软,有种糯糯的感觉。
如歌听她这般叫自己,自然能感受到其中传递出来的善意以及希望交好的讯息,也许是真心实意,也许是口蜜腹剑,她不知道。不过对于一个稍微有那么点儿好感的陌生人,她不会多热情:“嗯,我是。”
“我今天来,想问你一个问题。”多年高高在上的生活,她说话间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一种上位者的命令式语气,然而经由她温柔如水的声音表达出来,却让人生不出排斥之感。
“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知道布点——就是我哥哥的那只小白狐狸,它这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布点?如歌结结实实懵了一下,倒以为对方要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或关于太王妃的,或关于南宫逍的,或关于绾水麓悦的,结果……竟然是问布点的名字。难道这小家伙在自己离开的期间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
南宫瑶见她像是愣了一下,又好一会儿没开口,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失望。“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知道便算了。”
许是不忍看对方失望,她出口安慰道:“当时随口取的,我也没想太多。”
不想南宫瑶突然提高了声调,惊道:“这名字是你取的?”
如歌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不正是因为是我取的,你才会问我名字的由来么?“布点最初是我养的,名字当然是我取的了。”
南宫瑶惊诧之后,淡然一笑道:“原来……就近在眼前呀……”
某人继续一头雾水。
其实她此番前来,是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从下人们那里听说吃喝拉撒睡都喜欢待在书房的布点已经挪窝了,问了好几个人后,才知道原来小家伙住进了新王妃的沁园,于是,她忍不住也踏进了这里。
也许除了南宫逍,没有人明白它为什么喜欢待在书房,其实它也在等一个人,跟他一样。它的思维没有人类那么复杂,它只知道她不在房里,就会在书房,可是,没有人告诉它,如果有一天连书房都找不到她的话,又该怎么办……它只好在这里守着,期待着能等到她回来。
大半月过去,让新婚妻子独守空房的小王爷终于回来了,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如歌掰掰指头算了算:太王妃亲自找茬一次,派遣下人找茬数次,绾水公开挑衅两次,暗地里使坏数次,麓悦总共见面两次,和平相处两次。
由此,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想,难道真的错怪她了?像麓悦那种淡如水的性子,想要不动声色地起什么冲突还真不容易,再来她又是平妃,本就比绾水低了一等,兴许根本没被对方放在眼里呢?
南宫逍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如歌披了一件暗紫色的氅子,怀中抱着小手炉,站在绾水身边,听着那清脆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由远及近。
“恭迎王爷回府。”
他从马上跃下,门边的小厮立刻小跑过去从主子手中牵过马,众人只听他淡然道:“都起来吧。”
“王爷,我让膳房备了宵夜,您是先洗澡还是先用膳?”三个人中最先开口的是绾水,她不急不缓地跟在南宫逍身后,声音温柔。
他性子虽冷,但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妻子惜字如金,此时拒绝道:“不必了,我今晚还有事要办。”
如歌一听如释重负,心想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用假客套了,赶紧完事儿赶紧回去睡觉。倒不是没有一点感情,只不过前两天布点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怎么的,小病了一场,由于古代没有什么宠物医院,所以这小家伙一出点问题,她就得来来回回地折腾,连带着双儿也憔悴了。
等绾水体贴完了之后,麓悦轻言细语地嘱咐了王爷注意身体,早些休息,然后几个人便退下了。
如歌是被人从美梦中硬生生地叫醒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双儿,迷迷糊糊地问:“是不是布点又不好了啊?不是都已经生龙活虎、到处蹦达了么,别再折腾我了……”
“正是生龙活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才要折腾你。”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盘旋,直到感受到他滚烫的热情,她才真正清醒过来:“你怎么在我床上?”
他没有回答,用最直接的行动,堵住了她所有的问题。
而此时此刻,寒风肆虐的屋外。
“干什么干什么,都回自己屋去。”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故作严肃,却掩不住其中隐隐带着的欢喜。
有人立即反驳道:“双儿姐不还在偷听么?”
“就是呀!姐姐才没有资格数我们呢!”小丫头眉毛一扬,脸上带着十足笑意说:“不过,这下瞧她们怎么得瑟,总嘀咕咱们娘娘不受宠,看吧看吧,你们说,这王爷头一天回来进的是谁的院子?”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着自己的主子受宠,做下人的自然高兴,因为至少她们以后不会被别的侍女欺负。“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咱们沁园了。”
“看她们明天还有什么话可说!”
“嘘!你们小声点儿,别让王爷和娘娘发现了。”
话音刚落,屋里便传出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其实如歌叫的并不大声,不过在深夜里听着却极为清楚,于是包括双儿在内的几个小丫头一起红了脸。
双儿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我是怕天冷冻坏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屋睡觉去!”
屋里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她们几个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点点头便各自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