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再说回一月前,额娘曾与梅姨商量成套绣品之事。就在这门庭冷落的一月之中,倒方便了两人仔细讨论花样和售卖细节,连包装都一一精心设计过,打算即使绣学不成,也得在绣品上再搏一把才成。
就在李婶到来的前一天,额娘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裹,正是两人设计好的样品。外包装是一个小香袋的样式,袋口有丝线,一拉就可系紧,再将丝线打成蝴蝶结,看起来很是可爱。丝线底端各有一个小铁牌,印着鸣凤绣品的字样。在香袋上则是绣着一行字:苏绣鸾凤和鸣香囊。打开香袋,里面放着针线、绣料、还有一张折叠的素色花笺,在花笺右下角也印有鸣凤绣品几字。
若水打开花笺,只见这张花笺特别大,最上面写着做香囊的方法,下面附了张极大的花样,在每种不同的线旁边,都密密麻麻的写着“红线,七针,青线一十二针”等等,看的若水头大,这也太复杂了,难怪这张花笺这么大。
额娘也看着这花笺道:“我跟你干娘一直就为这件事犯愁,这图样上每种线都要分别注明,实在是麻烦极了,本来一个简单的香囊图样,倒花了我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画好。”
若水想了想,前世的十字绣的图样,上面标的都是阿拉伯数字,看起来简单易懂,但是搁到现在就不适用了,就算教会了额娘,也不可能去教会所有买绣品的人啊,还是用大写中文来标明吧,总比额娘这样能简单一点。于是对额娘道:“这图样确实有点问题,其实可以在花笺上打上格子,一个格子就代表一针,在格子上按照针数画好花样就行了。还可以给每种线编上号,用什么线就在什么格子中写个序号就行了,让人能一目了然,毕竟买这些绣品的人,不见得对每种线的叫法都一样。而且,可以把绣香囊的方法,苏绣的针法都用画图的方式单独画在花笺的背面,这样就不显得复杂,将来如果买的人多了,还可以单独印制。”
额娘眼睛一亮,点头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法子,我这就跟你干娘去改。”
于是两人又修修改改了几日,又拿出来全家讨论了几次,这才最终定了下来。额娘、梅姨与满儿连夜赶了三只香袋,第二日就放到梅姨店里试卖,没想到这绣品竟然比绣学成功很多,当天就卖光了,隔天还有人来问。于是,几天后,连雅慧、若水都加入到了赶制香袋的大军中来,又过几日,阿玛、尚容、冉悠、凌远也不幸被拉了进来。就这样,仍是有些供不应求,所有人都赶得眼睛由红转绿,叫苦不迭。尤其是额娘,开始还咬牙忍着,可到了最后,白天在绣学教课的时候,有几次差点睡着,也开始有些坚持不住了。
这晚全家人又是忙到半夜,额娘放下手中的绣袋,叹道:“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我今天又在课上睡着了,现在这些孩子们都在私下议论,还有孩子的爹娘在路上见到我也旁敲侧击的,问我最近是不是只顾着卖绣品赚钱,都顾不上教孩子了。”
阿玛也在旁边直叹气,道:“今天施大人找我们几个问话的时候,我站在那差点睡着,幸好旁边有人推了我一下。施大人对下属一向严厉,尤其见不得人对差事懈怠,再这样,我也要撑不住了。”
尚容也学着叹口气,看了若水一眼:“妹子,这事儿可是你挑起来的,你鬼主意多,赶快想个法儿吧。”
若水瞪了尚容一下,心里也有些着急,现下绣学和绣品都刚有点起色,放弃掉哪个都不舍得,可是雇人来专门做这些绣品,价格又太贵,若水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只听满儿道:“小姐,今日放学的时候,我看到雏燕园的青儿一个人在哭,问了她才知道,她娘嫌咱们这里的学费贵,下个月就不肯让她再来了。”
额娘愣了一下,道:“绣学的学费一年不过才一两银子。平时普通人家一月就能赚到此数。”又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我想起来了,青儿这丫头最近家里确实不太好,她爹病了,这阵子都没法再出去做生意了。只是青儿的天分很高,人又勤恳,不学实在可惜了。”
若水一听,一拍大腿道:“额娘,有主意了,咱们可以让她们勤工俭学。”
“勤工俭学?”
“恩,就是让家境不太好的学生,平时帮我们做些绣品赚钱上学,这样一来,她们能继续上下去,还能顺便拿这些绣品练手,也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满儿拍手道:“小小姐这主意甚好!那赶明儿,我就跟青儿讲。”
若水眨眨眼睛道:“满儿姐,还有别的事要麻烦你呢,额娘现在要教三个园的课,实在是忙不过来。满儿姐从小跟额娘一起学绣,手艺也是好得了,所以……”
“所以,你就打你满儿姐的主意?这孩子!满儿你不用理她。”额娘点了点若水的脑门。
满儿笑道:“小小姐也是为小姐着想,其实我也一直有此意,只是没敢跟小姐讲,毕竟满儿只是个丫头。”
额娘瞪了满儿一眼:“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丫头,再不要讲这种话了。满儿能愿意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担心你忙家里,又要忙绣学,还要忙着佟福那边,身体怕吃不消啊。”
一句话满儿就红了脸,低声道:“佟福那儿有什么好忙的。”
额娘看她那样子,更不由得想要逗她:“从小到大,从没见过你这样子,当初我刚遇见崇安的时候,你总背着我偷笑,现在也终于轮到我笑你了!”
满儿听了这话,羞的跟红苹果似的,只说了句:“明儿我就去雏燕园。”说完就转身跑了。
勤工俭学之事进展的相当顺利,甚至还吸引了很多之前报不起名的女子来到绣学中,不仅能学到东西,甚至还能有多余的钱补贴一下家用。来绣学的人也陡增了五六十人。而梅姨那边的绣品也是做的风生水起,来买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布庄直接前来订货。若水也俨然成了家里的大功臣,走在绣学里,经常能听到那些女孩子背后议论她,夸她如何聪明,帮家里出了这么些好主意。更不用说邻居的那些叔叔婶婶们了,都直夸若水乖巧,夸额娘竟然生了个这么有本事的闺女,骂自家孩子不中用。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若水竟被传成了人所尽知的神童,最后竟然有人议论说三岁大的小孩儿,行事为人跟个小大人似地,好像龙门居老板跟她们家满儿的那桩姻缘也跟她有关系,她娘绣工又好,这女儿多半是天上的织女下凡哪!也有人在旁边反对,说什么织女下凡啊,一个三岁的娃儿就算再聪明又能懂什么,他们家如此兴旺只怕是有妖孽作祟,你看看那只整天跟在若水身边的鱼猫子,这世上见到的鱼猫子都是灰的,几曾见过白色的呢,而且你看那若水,之前还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整日里胡言乱语的,他们家还请了萨满都没见好。这鱼猫子一来,这若水马上就又活蹦乱跳的了。要不若水家怎么能待之如同上宾呢,每次吃饭那鱼猫子都要上桌吃饭的,就连那龙门居的老板,每次去她们家都得独独得给这鱼猫子准备一份清蒸鳜鱼,它必定是天上的神物。还有人神神秘秘的附和,说是曾见到那只鱼猫子化成人形,是一个身穿白衣、手拿绣针红线的针线婆。甚而后来,连冉悠的父母都听信了传闻,特地请若水去他们家做客,让若水帮忙给他们家想个主意,或者教他们一招,来个点石成金什么的,还有小扬州的男人,拿来好些鱼来给水儿,要让水儿测一下他家今年的收成如何。
就这样,流言传得是沸沸扬扬、轰轰烈烈。虽然流言有好有坏,但是当着若水的面自然都是好话,还有人给她送吃送喝送好玩的。若水在外面突然受到这种待遇,心里一面好笑,一面又暗自窃喜。毕竟自己在前世一直平平庸庸的过日子,这到了清朝竟突然成了街坊邻里口中的织女下凡,变成焦点明星了。这感觉倒好像自己突然中了个大乐透,像个暴发户似的猛地抖了起来。若水被这些奉承话捧得渐渐飘飘然起来,心里那份骄傲和自得啊,经常是溢于言表。于是乎也把之前下定决心不再开店办学的事完全抛之脑后,什么绣花学习练大字这些也都扔到了一旁,一门心思打算再开发一个新项目,为家中多积攒点钱财。毕竟家中的绣学,一年所赚不过百两,绣品那边大批量订货虽日渐增多,但即使照这种势头发展,一年也至多千两,比起经常在穿越小说中看到的那些动辄万两、几十万两的收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自己拥有前世那么多的新鲜想法,不回来用一用真是可惜了。
<h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