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首案(二)

目录:觅清欢|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阿玛、额娘、尚容三人一听这话,都是一愣。若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首先,邻居说的话跟林单爹娘的话就对不上,邻居说他中午的时候喊了林单很多声没有人应,而当时林单爹娘并未在家。林单爹娘却说自己是回到家中才将林单勒死的。那就是说,在邻居中午喊林单的时候,林单应该是还活着的,那当时怎么没有应声呢。”

    阿玛摇头道:“这不足以说明什么,林单爹娘说他们一回去就见到林单在床上睡觉,也可能是林单睡着了没有听到。”

    “可邻居自己说的,林单之前从未有过不应声的情况,难道以前都不睡觉,就今天中午睡觉了?”

    阿玛不禁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权且作为一个疑点吧。”

    若水见阿玛否决了自己的看法,有点不甘心,又说道:“那,还有一处。阿玛刚才说,小林单的勒痕,是从左耳发际到喉下又到右耳发际处,不知道小林单的颈后有没有勒痕呢?”

    “没有,当时他们抱起林单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确实没有。”

    “那就奇怪了。”若水让尚容抱着水儿,拿了根小绳套在水儿脖子上,做了个拉绳索的动作,水儿很配合的一伸舌头,闭着眼睛啪的倒在了尚容怀里,腿儿还一蹬一蹬的,倒把额娘吓了一跳,还以为水儿真出事了,赶紧凑过去看,只见水儿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倒把额娘唬了一下。

    额娘不由笑骂道:“这个水儿,跟若水真是一般的习性。”

    若水伸伸舌头道:“我才没它那么爱演呢。还是接着说吧,阿玛您看,如果是刚刚这样勒下去,应该脖子的一圈都会有勒痕,而且这勒痕上肯定会有绳子相交或者绳结的痕迹,不可能像小林单那样,居然在颈后没有勒痕。”

    阿玛点点头,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可能是他们隔着被子、或者枕头勒死,那样颈后就不会有勒痕了。”

    “那样也不对,”若水摇摇头,找来一个枕头,放在水儿背后,拿起绳子又是一勒,水儿故伎重演,伸舌、闭眼、躺倒、蹬腿,若水白了它一眼,又对阿玛道:“如果是这样被勒死,那勒痕……”

    “勒痕到不了左右耳后发际处!”

    若水点了点头:“没错!要按照阿玛刚才述说的林单身上的伤痕,倒更像是自杀。”

    “自杀?!”阿玛、额娘、尚容三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恩!阿玛,当时林单爹娘就没有说清楚究竟是如何杀死林单的吗?”若水问道。

    “没有,当时他们二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施大人听到最后,又看了看卷宗,突然说有疑点,就叫我们各自散了。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些问题吧。”

    “恩!那,阿玛,不如我们去林单家中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呢。”

    “好!说走就走!”说着,两人已经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刚走几步,尚容也抱着水儿跟了上来。

    此时天尚未全黑,林单家门口站了几个官差。阿玛冲他们点点头,就带着若水、尚容走了进去。林单家是一个小院、三间瓦房,另有一间厨房,院中有一棵很大的树。尚容指指这棵树道:“你看,这就是绑林单的那棵树。”若水围着树绕了一圈,树上有很多被抽打的痕迹、新旧交错,想来是小林单被毒打时留下的痕迹。若水抬头看看上面的树枝,有一根不算太高的树枝,貌似被什么重物压过,枝桠跟树干相接的地方有些断裂的痕迹,若水让阿玛抱着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树枝,果然树枝上有绳子磨过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小林单在自缢时挣扎留下的。阿玛则是指着左边的那个院墙道:“隔壁就是那个邻居的家了。”若水又让阿玛抱着,仔细看了看院墙顶上,上面的黑色瓦片上落了一层灰,灰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新的掌痕,还有衣服划过的痕迹,显然邻居有可能说谎了,他在报官前很可能来过林单家。

    若水又进到房中,中间正厅,摆着几个古玩器具,依若水那半调子的考古眼光来看,貌似价值不菲。左边房中一张大床,右边房中一张小床,显然林单的房间在右边了,若水刚要往右边走,阿玛就拦住了她,说道:“在左边。”尚容吐吐舌头道:“这林单怎么敢进他爹娘的房间的?以前他每次进来,他爹娘必然要打他的。”若水进了房间,只见床铺非常平整。若水心道,这林单如果真的当时在这床上睡觉,这床铺怎么会这么平整呢。而且,如果真是他爹娘在这里勒死了他,他挣扎时,又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呢。若水低头看了看床下,只见床下有一个大坑,三尺多深。若水讶道:“阿玛,这是什么?”

    阿玛也看了一眼,奇怪道:“当时我们来时,这里还好好的呀。奇怪!”

    若水又转了一圈,将自己发现的几处地方,一一告诉了阿玛,阿玛点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事只怕还真有可能不是林单爹娘做的。只是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林单爹娘将林单在树上吊死,又把他抱回了房间?”

    若水摇头道:“当时林单在床上睡觉,他爹娘说自己是‘一时激动之下,错手杀死了林单’,人在激动之中,怎么可能还想到把林单从房间抱出来吊死,再抱回房中去呢?如果他们是为了伪造成林单自杀,那根本没有必要害怕,也没有必要将林单抱回房中藏起来了。”

    阿玛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明日我就将此事禀报施大人。”

    “恩!阿玛,您明日也去问问那个仵作吧,他怎么会验错这种伤痕呢?还有,阿玛,你禀报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发现的这些疑点。”

    阿玛笑道:“你是怕你额娘怪你?”

    若水摇摇头道:“我是怕额娘担心我。这事儿要传出去又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了,我可不想再被人叫什么神童了,只想跟阿玛、额娘、还有哥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阿玛看了若水一会儿,拍拍她的头道:“乖女儿,阿玛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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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阿玛一早就去了府衙,直到晚上很晚才回到家中。额娘、尚容和若水三人一看到阿玛就都迎了出去。额娘问道:“崇安,怎么样?案子结了吗?”

    阿玛点点头:“结了!”

    “那事情结果如何?”

    “恩,我先不说结果。若水,你来告诉我,你觉得事情的经过是怎样?”阿玛卖起了关子。

    若水笑道:“阿玛,你这是要考我呢!要我猜,林单是吊死在自家的树上。隔壁邻居喊他的时候,刚好发现了这一幕,于是翻墙过去救他,却发现林单已经死了。这邻居呢,因为对之前林单爹娘将他告官、还打了他板子的事怀恨在心,于是灵机一动,就将林单抱到了他爹娘的床上,想伪造一个林单被勒死的现场,以此诬陷林单爹娘。而后,他就趁二人快归来之际,跑去找来官差,将二人逮个正着。只是,我实在猜不出那个床下的大坑是怎么回事?”

    阿玛听完也笑了:“我女儿真是兰心慧质,说的一点不差!至于那大坑嘛,今日我将此事禀报施大人时,他正在验尸房中教训仵作。原来那个仵作是个新手,说自己当时也觉得那像是自缢的痕迹,可是根据《洗冤集录》上的记载,如果是自缢,在脚下三尺处找到火炭才是。于是他就在发现林单的床下拼命的挖,可是怎么可能挖到火炭呢!最后他想来想去,还是按了勒死上报。施大人一听,气的直想踹他,骂他是‘榆木疙瘩’,还说什么‘尽信书不如无书‘。

    后来,施大人听完我的禀报,又跟着我到了林单家中。我把那几处疑点一一指给他看,施大人是不停的点头。最后呢,施大人还亲自重新验了尸,在林单衣服里发现了一片落叶,正与林单家院里那棵树上的落叶相同,而绳子磨损的痕迹,与那根树枝上的痕迹也相合。在林单的衣服上还发现了一个黑手印,一对比,刚好跟邻居的一模一样。而林单爹娘也说,这件衣服是前天在梅姐那新做的,昨天林单才穿上。另有人证说,昨天见就邻居在路口探头探脑,等了好半天。一看到林单爹娘从远处走来,就立刻跑向了府衙,不一会儿就把官差都找了来。如此,人证物证俱在,这邻居也就低头认罪了。剩下的就跟若水说的一样了。"

    额娘叹口气道:“没想到这件案子竟是这样!那施大人最后到底如何判呢?”

    阿玛点头道:“是啊,确实没想到!施大人判了那邻居杖七十,徒一年半。至于林单父母,按照逼死亲子来判,打了一百杖了事!”

    “唉!”额娘又叹了口气,“小林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想到自杀呢?真不知他这无良的父母把他逼成了什么样子!”

    尚容撅了撅嘴:“那邻居伯伯一直对林单照顾有加,他那父母整日里虐待他,没想到施大人竟如此判刑,真不公平!”

    阿玛点了点尚容的脑袋,道:“你啊!律法就是律法!这邻居意图诬陷,即使心肠再好,也终究是犯了律法。而小林单的父母,即使心肠再坏,但到底是没有真正下手害死自己的亲儿子,也好歹没有完全泯灭天良吧!只是可怜了小林单,生前受了这么多的苦,死后又要被人利用。”

    若水也是片刻的默然,是啊,这件案子的结果的确并非大家所期望的那样。谁都希望坏人伏法,好人得救,可在律法和人情之中,当局者只能选择律法,而旁观者大都关心人情,最后只能是在心中各有各的无奈,空留一声叹息。只是,额娘刚才那句话,也让若水有了片刻的疑惑,林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想到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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