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容若水冲进后院时,阿玛跟额娘已经从房中出来了,两人正有些惊慌的站在院中,幸好不是自己家住的这个跨院着火,两人都有些放了心。阿玛额娘一看到两人,赶忙拉住他们要往外走。没走几步,刚才那高呼救命的婆子,一下跪在额娘面前,抱住额娘的腿道:“夫人,求您看在一起乘过船的份上救救我家小姐吧!”
额娘吓了一跳,赶忙要扶起她,那婆子就是不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我家老爷夫人今日出去办货了,明日才能回来,小姐刚睡下午觉,咱们不敢打扰就都出来了,没想到怎么就出了这事儿了!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要出事了,我们可怎么活?”
额娘跟阿玛对视一眼,全家人便跑向了那间跨院。这间跨院跟隔壁住户的厨房挨着,那厨房不知怎么着了火,又碰上油之类的,一时之间难以扑灭,就烧到了这边的跨院里。现下几间房子都起了火,且火势越来越大,再加上天气本来就炎热,虽然大家都在尽力灭火,却一时半会儿无法阻挡火势的继续蔓延。这都还是小事,关键是那屋子里还有位安小姐。若水看着那房间房门紧紧关着,从底到顶都布满了火焰,里面有人声正在嘤嘤哭泣,同时还间杂着咳嗽声。
尚容跟金阳赶忙冲过去,想打开房门进去救人,却不想房门被人从里面顶住,两人一时不明所以。金阳在外高喊道:“安小姐,你还能动吗?能把房门打开吗?我们好进去救你!”
可房间里却没有人答话,若水看他们迟迟没有进去,赶忙跑过来,额娘想拉她却没有拉住。旁边人群中还有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也跟了上来,若水问道:“安小姐,你还在里面吗?”
“在的!”里面一个声音从门口弱弱的响起。
若水急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讲话呢?快把门打开!”
房里安小姐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但仍是低声答道:“我怎么能随便跟男子讲话?而且我现下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房里的衣服都被烧了,我如何能以这种面目见人呢?”
若水翻了个白眼,抚着额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这些?!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啊?”说完,跟金阳尚容道,“撞门!”
安小姐一看他们真要撞门,立马大哭道:“不准进来!你们若进来,就是毁了我的贞洁!我必立刻死于你们面前!”
若水气的有些无语,天!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迂腐教条的人!旁边的几个婆子听了也是大急:“小姐!您就别闹了!您要不出来,我们也活不了了!”
眼看火越来越大,房子都有点摇摇欲坠,上面时不时的有烧断的木头或灰烬落下,旁边那妇人赶忙推了尚容、金阳一把:“你们快让那些男人都到院外去!不然这位安小姐是不肯出来了!”说罢,又对屋里道,“他们都退出去了,现下只有我们两个女子,快把门打开。”
安小姐从屋里仔细向外望了一眼,看到男人都退出去了,又犹犹豫豫的低声道:“那……那我先洗把脸,整理整理头发。”
若水一听这话差点气背过去,怒道:“那你慢慢整理吧,待会儿火再大点,肯定会把你的衣服头发、连眉毛都烧光!”
安小姐一听又大哭道:“那就把我烧死算了!”
若水冷哼道:“你烧死了,官府的人自会来验尸,到时你必然身无寸缕,被人看来看去!……”若水气的还要再骂,旁边那妇人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忿忿的住嘴。那安小姐似是被她一番话吓住了,哭声立刻止住了,过了一会儿慢慢将房门打了开来。若水两人现下已经心急如焚,一看到门开了,便冲进了房里,却见这安小姐正惊慌的拿着毛巾擦脸,还要进里面去寻铜镜。若水也不管这些,跟那妇人一人一只胳膊,将安小姐从屋里拖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见屋里一根横梁轰然塌下。
额娘拿了件若水常穿的衣服,给安小姐披上,一看见塌下的横梁,赶忙惊魂未定的拉着若水左看右看。若水勉强冲额娘笑笑,腹诽着看了安小姐两眼。安小姐这会儿坐在小花坛旁边,脸色也是刷白刷白的。这时,刚才那圆脸男子领着好些拎着水桶的官差冲了进来救火。安小姐一见有官差进来,吓得死死的拉住若水挡在自己面前,若水吃痛,掰开她的手,从旁边扯过她房里一个吓傻了的婆子:“还不赶快护着你们小姐!”说着就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额娘一把拉住她,又对那婆子道:“快把你们小姐带到外面去喝口水压压惊,这里人来人往的。”那婆子这才恍然,赶忙叫上其他几个丫头婆子七手八脚的将小姐扶了出去。
额娘看人走了,才瞪了若水一眼:“你逞什么能啊?她们的小姐,她们自己都不救,你倒去拼命!你要有点事,我跟你阿玛、还有你哥哥可怎么办?”
若水伸伸舌头,也有些后怕:“我哪想到那小姐这么难缠!只是那好歹是一条人命,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额娘叹了口气:“也罢了!我也是担心你!那安小姐也真够古怪的,在船上,我见她那父母也不像什么善茬,这会儿我这眼皮直跳,总觉得还得有什么事儿!”
若水笑着安慰额娘:“能有什么啊!好歹咱们拼命救了人出来,他们还能骂咱们不成,反正这客栈也没法住了,火已经扑灭了,咱们这就收拾东西搬走。”
额娘蹙着眉点点头,两人走出了院外。阿玛正在搬东西,金真金阳刚要接手,立马有几个官差过来帮忙,其中还有人有意无意的看了若水几眼。若水吓了一跳,额娘赶忙拉着她走进屋里收拾东西,眼神奇怪的瞟着外面问:“那两人是谁?”若水笑着把遇见金真金阳的事说了,额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此时尚容跑进了院子,说是已经找好一家悦来客栈,雇的马车也到了,那些官差们赶忙帮着一起把行李搬上了马车。阿玛拿出些碎银想要答谢他们,他们却赶忙推了,还说为百姓做事是应该的。阿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颇有些感慨,都说山东民风淳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若水扶着额娘上了马车,便走过来跟金阳金真道谢,突然听见路边有人哭泣。若水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刚才跟自己一起救人的妇人,于是快步走过去问她这是怎么了。那妇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若水一愣,刚才急着救人竟没发觉,她的容貌很是清丽,现下添了眼泪,宛若梨花带雨,多了股别样的风姿,而且这容貌似曾相识。只见她神色有些恍惚,颤声道:“烧没了,都烧没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待我啊?好好的一家四口待在江南,偏偏就遭了灾,夫君淹死了,家也被水冲毁了,连我的两个孩子都在逃难的时候病死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租了间小院刚安稳了两年,没想到……没想到今天全没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若水讶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你还跟我一起救人了?”
美妇人擦了擦眼泪,懊恼道:“刚才我正在这客栈的厨房帮忙,听到有人喊就救命,就赶忙跑了过去。可没想到救完人才发觉连我住的那院子也给烧了!唉……早知如此……”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瘦小的男人领着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过来,只见他伸手一指那美妇人,说了句:“就是她!”,那群大汉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还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
金真站在旁边,一把将若水拉到了身后,金阳喝道:“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几个大男人竟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尚容跟阿玛见状,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金阳身边。
那瘦小男人冷哼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跟你们没关系,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伤及无辜!”
金真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你最好现在先把事情说清楚!”说完余光扫了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道这位爷好大的气势,再瞧瞧他这周身的贵气,心里便颇有些打鼓,但现在也不能长了别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于是一梗脖子道:“她租了我房子,这个月房钱还没给呢!现在还把我房子烧了,我自然要讨回个公道!”
“那房钱要到月底才付,还有十几天呢!那房子是隔壁起火烧着的,真的不怨我啊!”美妇人哭诉着辩解。
“我不管!房子租给了你,你就得负责照管好,现在出了事,你就得赔我!”
“我所有的家当也都付之一炬了,我到哪里还你钱啊?”
“哼!”那瘦小男人冷笑一声,“那你就卖身到青楼去给我还钱!”说罢一挥手,那几个大汉就要将美妇人带走,抓着她衣襟的那个,还趁机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看你还真有几分姿色,到时大爷一定第一个去看你!你可得好好伺候!”
那瘦小男人也是一乐:“那就干脆先送到我那儿,咱们哥几个先乐呵乐呵!小娘子,爷们其实早就看好你了,你今儿要是伺候的好,我们索性多留你几日,让你少受几日苦!哎吆!”正说着,脸上就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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