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走就走,一起出了福满多,上了十阿哥的马车。就在上车的那一刹那,若水突然觉得有人正在看自己,她转头向旁边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打着雨伞的影子在一个胡同口一闪而逝。会是他吗?若水的心中狠狠的一疼,她刚想跳下车去追,十三拉住她道:“不必追了,他既不想让你见到,追了也是无用。他待你一片至诚,也从未想存心欺瞒,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若水心中更疼,傻傻的望着远处那影子消失之处。十三叹口气,轻声道:“两个痴人!”说着,将若水扶上了马车。甫一进马车,她便伸手想掀开车窗帘,可半途还是住了手,只轻轻的掀开一个缝隙,偷偷的望着胡同口。果然,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的人影慢慢走出了胡同,真的是他!只见胤禛手里打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幽幽的望着自己的这辆马车,还是那细长的双眸,薄情的嘴角,还有那眼神隔着这么远,仍是那样透骨的冷,隐隐还有种寂寂的哀伤。若水紧抿着嘴角,用力的抓着衣角,一阵心酸,相见不如不见,见到又该说什么?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竟然已经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只能这么远远的,远远的相望,也或者,这距离原本一直都在,无法穿越……
十阿哥奇怪的看着若水望着窗外,还一脸心碎欲死的表情,他猛的掀开帘子,伸出头去东张西望了半天,又转过头来,好奇的看了若水一眼。若水被他这么一搅,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收拾心情,见他回望着自己,才勉强笑道:“刚才想起了一点往事。”
十阿哥哂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妹子,你才多大啊,将来遇到的事儿多着呢!没事儿可别学那些深闺里的小姐们,整日里哭哭啼啼、伤春悲秋的,这种人将来嫁出去了,不被别的女人欺负死,也得被丫头婆子们气死!有空你还是跟老十我学学武功,将来如果有人欺负你,直接暴打一顿,那多痛快!”
若水被他这一番不伦不类的比喻弄得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十三在旁摇头笑道:“十哥,若水要真变成你说的那样,还有人敢要嘛!整个一个母老虎!”
十阿哥也笑了:“我这不就是打个比喻嘛!妹子笑了就好!行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若水点头道:“刚才用筷子的是你,你应该比我们更容易想明白才是!刚才十三冲你喷了一口水,正好喷到了你用的筷子之上,也在你的筷子上形成了水迹,这正如当晚安大人被杀的时候一样,凶手拔出了毛笔,血液喷溅到了毛笔之上。”
“可这两个血迹并不一样,毛笔上是有一个血手印,而刚才那个筷子上的水迹却完全相反,手握筷子的地方没有水迹,水迹都在其他的地方……啊!我明白了!毛笔不是凶器!”
“没错!如果凶器是毛笔的话,凶手拔出毛笔之后,他手中握着毛笔,所以血液只会喷到手掌以外的地方,断不会在毛笔上留下一个血手印。所以只能这样理解,凶器不是毛笔,而是另外一件东西,凶手拿着它杀死安大人之后,就将这件凶器拔了出来,而后拿起了桌上放着的被喷上了血的毛笔,重新刺入到了死者身上的那个致命伤之上。”
“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大概是为了掩饰那件真正的凶器吧!可能那件凶器能表明凶手的身份。”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件凶器,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很有可能!”
“那现在我们去停尸间干吗?”
若水跟十三对视一眼,一齐冲十阿哥道:“自然是去重新检验伤口,看那件凶器到底是什么!”
说着,三人就来到了停尸间,仵作正在里面忙活着,温一应召也来到了这里。虽然经过了处理,可停尸间中仍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朽之气,乍进到这里,几人都是浑身不舒服。若水仔细看了眼安布禄的伤口,从表面看确实只有一个,她又拿起温一曾经画下的凶器图样,那毛笔的尾部只有很少的部分插入伤口之中,这点深度并不至于致命。
十阿哥看着尸体有些犯难:“这尸体只有这么一个伤口,怎么才能查出使用的是什么凶器?”
十三阿哥也蹙着眉看着若水,若水笑道:“只要顺着伤口一层层解剖开来,然后将每个断层的伤口形状画出来,最后就能描绘出一个大致的深层的伤口形状,由此也就能大体猜测出是什么凶器了,当然了如果我们还不能确定,可以拿猪做一下实验。”
“猪?”
“恩!猪的皮肤与人类的皮肤很接近,拿来做实验最合适。”
十三点点头:“你这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跟你师父学的?”
若水有些心虚,赶忙笑道:“不是师父还有谁,以前我常跟着他一起去办案,不过也有些是看些杂书学来的,西洋人关于解剖这方面,比我们先进很多的。”
“西洋人?你还懂西洋话?”十阿哥也跟着好奇起来。
越解释越麻烦了,若水笑的更加心虚:“我哪懂那些,就是看些西洋书的图画,听洋传教士说的。”
十三和老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总算打发了这两个好奇宝宝,若水笑着对仵作跟温一道:“事不宜迟,请两位这就动手吧!”仵作得令立刻开始了行动。屋中气味实在难闻,老十拉着若水躲了出去,站在回廊下聊天,剩下十三一个人盯在里面。老十看似一个大老粗,整天就知道骑马射箭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话篓子,跟若水这一通天南海北的聊啊,两人还聊到了江宁,说起了玄武湖畔的樱桃,老十笑道:“话说前几天我跟着皇阿玛去南巡,有一天我起了一个大早,特地去玄武湖旁边练功,竟然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哦,是谁?看你这么激动,莫不是见到了天上的玄女?”
“哈哈,真要见到了玄女,也没这稀奇。我居然见到了我四哥,你要知道他这个人可是天生的冷情冷性,我最不爱跟他一起,说半天话,他都没一句,就跟对着个冰窟窿似的,做事也是循规蹈矩的,动不动就规矩规矩的,可就那天,我居然看到他一个人在那偷樱桃!”
若水乍一听他提起了胤禛,整个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老十看她听的如此认真,大为得意:“没想到四哥这样的人,还能干这种事,他还在地上铺了一个大盒子,把采下的樱桃仔细挑拣好了才放到里面,最诡异的是,这整个的过程中,他居然一直含着笑。天哪!我这辈子就没怎么见他笑过,当时可把我吓的够呛!后来啊,就听说四哥急急忙忙的回了京城,说是有事要忙,可那天他上马车的时候,我分明的看到他手里拎着那个樱桃盒子,哈哈,能让四哥这么上心,想必是哪个貌美如花的佳人啦!……”
十阿哥后来说的什么,若水都没有听清,脑子里只不断的闪着想象着那天胤禛摘樱桃的情景,天!自己都做了什么,他亲手为自己摘下的樱桃,又千里赶回来,就是想送给自己,可自己竟然那样伤了他的心,难怪他不肯见自己!若水的心仿佛被刀扎了一般,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老十正说的开心,猛的一转身发现若水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儿一样,不由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拿着袖口帮若水擦眼泪,突然又觉得不妥,又四处的找手绢,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我不就是刚说到之前打猎受伤的事嘛,你至于就哭成这样?唉!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你这么爱哭,我绝不敢惹你的!”
若水本来正伤心,看到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又好笑起来,不由的笑出声来。十阿哥见她笑了,这才放了心,叹口气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果然没错,你看你这又哭又笑的,一点章法也没有。”
正在这时,十三走了出来,看到两人这样子,不由惊讶道:“怎么了?才这么一会儿就翻了天了?又吵架了?”
老十赶忙叹气道:“这位姑奶奶,谁敢惹她啊?”
十三还待再问,若水打断他道:“怎么样,结果出来了?”
十三点点头:“没错!你看看像什么?”说着递给她一张纸,纸上画着伤口的形状,有一部分比较粗,显然是毛笔造成的,下面的尖端看似是个长圆锥形。若水拿着纸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抬头道:“发簪?”
十三也是一愣,拿起图样看了看:“果然很像是发簪的形状,难道凶手是女子?”
十阿哥也愣了:“莫非咱们之前的判断都错了?会不会是凶手拿着女子的发簪杀死了安布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