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正好刺中若水的心事,若水冷声道:“回四贝勒的话,不喜欢就扔了吧,也免得碍了新人的眼!”话一出口,若水就有些后悔,新人,难道自己是旧人么?她下意识的赶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伊珍和灼华误会我们以前的事……”完了,又说错话了。
果然胤禛薄薄的嘴角微微挑起,他歪头看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以前有什么事?”
他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若水觉得自己的耳朵酥酥痒痒,心脏猛地一滞,剧烈的乱跳,她恨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往左躲开一步,冷冷的低声道:“回四贝勒的话,奴婢僭越了,奴婢怎么会跟四贝勒……”
一声低笑打断了若水的话,胤禛闲闲的拿起若水的辫梢,在手中慢慢把玩着,笑容可掬的望着若水。若水羞恼不已,她一把夺过辫梢,转身便要往树林外走,胤禛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提前一步又抓住了她的辫梢,却一不小心拽下了她发尾的桃红绹子,若水的头发瞬间散了开来。两人都是一愣,若水怒瞪了胤禛一眼,赶忙抢回绹子,慌慌忙忙的梳辫子,可不知怎么了,平时梳的很顺手的辫子今天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怎么梳也梳不好,若水恼怒的扯下绹子。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她拿绹子的手,而后又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发。若水能感觉到胤禛的手正轻轻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从上到下,也将她心里的恼意一下一下的梳的烟消云散,之前那段甜蜜而苦涩的回忆再次一点一滴涌上心头。
若水静静的站着,突然胤禛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若水这才突然醒了过来,她看了胤禛一眼,发现胤禛正深深的注视着她,两人四目相望,胤禛伸出手,慢慢握向她的肩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人同时向笑声处望去,是年秋月跟年家二婶从德妃娘娘那里走了出来。
走到花树林,年家二婶低声道:“德妃娘娘对你可是满意的很,不过你也得努力点,你看耿家和钮祜禄家的那两个丫头多有心,还特地让德妃娘娘转交,一来明明白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情意,二来也让德妃娘娘晓得她们知礼,绝不会跟人私下交往,多学着点!”
年秋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年家二婶继续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我每次跟你说,你总不上心,你不知道这后院里的是非,要不多长个心眼,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尤其是四贝勒府,这么多年了,就四儿三女,还没了……”
“二婶,说什么呢,这可是皇宫!”年秋月站住脚,四处张望了一下,对二婶正色道,“那些是是非非、明争暗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只希望能跟四贝勒真心相爱、白头到老,这些话别再说了。”
“唉!你这个傻丫头!”年家二婶叹了口气,“男人的心怎么可能总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我相信四贝勒不是这样的人。”年秋月顶完嘴,甜蜜的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四贝勒待你似乎是不太一样,刚来的时候还说不忙,这不马上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肯定特地为你来的!”
年秋月脸上一红,有些羞涩又有些许的埋怨:“只是他走的也太快了,而且他最近又瘦了……”
“所以了,你也学着点,送点补品让德妃娘娘转给四贝勒,他们都会念你的好!”
“知道了,二婶!”年秋月这次终于听了二婶的劝,她拉拉二婶的衣袖,低声道,“二婶,你说我自己做点吃食送他好不好?”
“宫里不兴送吃食,要做吃的,等你嫁过去,有的是机会!女人的好啊,可不能让男人一次见全了……”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若水听的很不是滋味,原来胤禛和年秋月已经这么要好了,若水想起刚才年秋月那甜蜜的模样,心中就有气,她抬眼看了看旁边的胤禛,发现胤禛正盯着年秋月远去的身影发愣,不由脱口而出:“很好看,对吧?”
胤禛一愣,回过头看若水嘟着嘴怒瞪着自己,不由好笑,他俯身,盯着若水的眼睛:“是,很好看,尤其是眼睛。”
一刹那,若水突然明白当年明珠的夫人为什么因为明珠赞了句婢女的眼睛好看,就挖出了那婢女的眼睛,她白了眼胤禛,再次施了个礼道:“那四贝勒慢慢看,奴婢告退了。”
胤禛轻笑着拉住她,将伊珍和耿灼华为他新做的荷包放到若水手里,合上她的手掌,认真的看着她道:“别想太多,我只对旧的有感情,就算要用新的,也得是旧人做的。”而后不理若水惊讶的表情,先行一步离开了花树林。
若水把荷包塞进自己衣袖里,远远看到冉悠领着可雁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冉悠叹口气道:“这丫头,害我找了她半天,原来在偏殿的柱子后面睡着了。哎,刚才看你还很难过,这么快就好了?”
若水有些心虚道:“哦?我哪有?快走吧,我还得去趟哥那儿!”
三人一路出了德妃娘娘的寝宫,可雁忽然肚子疼了起来,冉悠陪着她先回了住处,若水只好独自一人往御膳房走。忽然间,他听到路边一阵哭声,一个新进宫的小宫女正跪在那儿抹眼泪,嘴里呜咽着:“姑姑,兰儿错了,求您打兰儿吧,不要罚兰儿了……”
宫里就是这样子,宁可挨打,疼一阵子也就算了,要是挨罚,一跪好几个时辰,等到站起来,两个膝盖简直就不是自己的了,而且尤其害怕的是冬天,要是再下雨下雪,很容易落下病。若水刚进宫的时候,就很不幸的经历了最悲惨的那种。那时冉悠也刚进宫,两人相遇,又被分到了同一个姑姑手下,开心的不得了。若水当时很好奇,宫中从来不收汉人的,冉悠怎么会进了宫的。冉悠则只剩苦涩后的淡定,她微笑着告诉若水,她叔叔婶婶学人家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欠了人一大笔钱。碰巧当时一家满人夫妇一直没有孩子,她叔婶就将冉悠和凌远卖给了那对夫妇,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妇其实根本就有孩子,他们不过是想让冉悠凌远顶替自己的孩子入宫,还可以利用两人赚些钱。于是,冉悠就这样进宫做了宫女,而凌远则进了御膳房当了小苏拉。
若水和冉悠刚做了三个月的时候,曾经被绯心分去服侍一个答应,结果那个答应一听到冉悠的名字就皱眉头,非要给冉悠换个名字,冉悠却怎么也不肯,她经历曲折,身边连一件父母留下的物事都没有,唯一还能作为纪念的,就是这个父母给的名字了。只不过谁会在意一个小小宫女的乞求呢,冉悠被罚跪在宫门口,而求情的若水也受了牵连。那天下着大雪,两人衣服单薄的跪在雪地之中,不一会儿全身就冻僵了。若水从小被父母宠大,即使家里最苦的时候,也从来没让孩子受过苦。这会儿眼看着冉悠已经晕倒在自己身边,进宫几个月的心酸一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大哭起来。也就在这时,一个大胡子的西洋传教士走了过来,他递给若水一个手帕,眼里满是慈爱。若水一边擦眼泪,一边抓着传教士的衣襟道:“求您救救她,求……”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若水发现自己跟冉悠正躺在一间很温暖的房间里,那个西洋传教士正坐在桌旁拿着只鹅毛笔写信。他见到若水醒来,端着杯水微笑的走过,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道:“孩子,你醒了,先喝点水吧!”
若水接过水,冲他感激的一笑道:“多谢先生!请问先生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啊?”
“哦,不用客气,我的中文名字叫白晋,我的家乡在法国,一个美丽又浪漫的地方。对了,你们的腿有些冻伤的现象,不是太严重,但是将来一定注意保暖,用生姜擦一下,最好再吃些中药和做针灸。还有,我已经跟你们的姑姑说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
若水听到姑姑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一阵恨意。绯心这次把她跟冉悠两人分给那个答应,根本就是挟私报复。那个答应出了名的爱摆架子,向来对宫女又打又骂,已经有好几个宫女被她赶到杂役房去了。之前,她跟冉悠曾经在李进朝的面前抱怨过绯心对新人太过严苛,却不知怎么被绯心知道了,后来绯心在给一位娘娘送吃食的时候出了错,她不检讨自己,却说是李进朝故意暗害她,从此就对冉悠若水横挑鼻子竖挑眼。
白晋看着若水眼中的恨意,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若水的头道:“可怜的孩子!不要恨,只要爱,否则在宫里,你会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