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顾明徒独自等在宿舍区的校医室。
风从大敞的窗子里吹进来，带着挂在窗边的一个猫头鹰造型的风铃玲琅作响。窗边漆成栗色的书桌被整得很干净，只在偏向左侧边缘的地方立了一青一白的小瓶，突兀得有些扎眼。
顾明徒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捧着一个不算太薄的文件夹慢慢翻看。
天光从窗外落进来打在他身上，映着那张堪称秀丽的脸，依稀眉目如画。
晏貅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色。
“居然是你。”说着表示意外的台词，语气却还是平常的平淡，顾明徒随手把文件夹合起放在桌上。
晏貅注意到上面并没有标签。“空少……最近不太适合让他看见你。”不然绝对会发生流血事件。
“这可真是造孽。亏我还很想跟他亲近呢。”情话能说得让人分不清真心假意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四处留情留成了精的，另一种则是颜面神经坏死的。唯一的差别是前者说出来的是情话，而后者说的听着更像笑话。
看着现实版的笑话，晏貅觉得来的是他可真是太对了。
“这是药。”顾明徒拿起桌上的小瓶递过去。
晏貅把东西接在手里就是一愣。这两个瓶子的材质居然是玉，而且还是水头很好的那种。
“这对瓶子略微值钱，用完了记得还回来。”顾明徒一点没打算表现自己的慷慨。
“……您可以不用这么值钱的瓶子……”晏貅此时依稀明白了海天蓝每次看见他们乱来时的心情。
“放这个药不是好玉不行。”顾明徒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明早七点一过但别晚于九点，把青的这瓶从正北那栋宿舍楼楼顶的水塔里倒进去，白的从同一栋楼的主下水道倒进去，然后就可以去你们说的那个决战场地等着了。”
“……我能冒昧问一下原理吗？”晏貅盯着手里的玉瓶。这种操作方法会不会太儿戏了？
“赶穷鼠入巷。下水道那边是为了防止它狗急跳墙的双保险。”顾明徒给的答案等于没给。
晏貅遂一脸纠结地盯着人。
“这药药效猛烈，但水中扩散缓慢，足够那玩意发觉不对逃到最下游开阔干净的水域。……当然，如果它的智商判断逃到中游的哪里躲起来就安全的话，你们就可以花大工夫收尸了。”顾明徒倒也没觉得不耐烦，“整个学校的用水和人工湖的管道都是一体的，只不过因为铺设时候特意做成北高南低，所以有了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上下游。”
晏貅觉得自己对学院建造者的深谋远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走吧。祝你们玩得愉快。收工以后记得通知我去解毒。”顾明徒直接抛出逐客令。
走到外面把门关上的晏貅再一次庆幸来的人是自己。
唯一的访客离开后，校医室里又恢复了顾明徒独处时的安静。
风吹动风铃，低幽、婉转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你不提醒他们别妄图以身试药么？”
“我只见过送人去死的，可没见过拦着人送死的。”顾明徒低头翻动着文件夹，并不在意谈话者不在房中的事实，“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上头，哪家的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大不了就为了自卫灭他满门是么？”女声低低地笑起来。
顾明徒从鼻子里哼出个单音。
“好吧我说错了。”女声笑得很开心，“你根本不会自卫，有敢挑衅的就已经灭了。”
顾明徒不说话，仍旧自顾自地慢慢翻着纸页。
“……果然还是你更像那位啊……”女声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你还是喜欢我四叔是吧？”顾明徒再翻一页，“喜欢就赶紧下手，不然等施鲤被放出来，你就有的抢了。”
这一次，女子那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没了旁人的打搅，顾明徒不紧不慢地读完了整本资料。
·
“太可疑了。”瞪着晏貅拿回来的两个玉瓶，陆少空的表情只能用“险恶”来形容。
“哪里可疑？”晏貅递台阶。
“非用玉不可这点最可疑。”居然连塞子都是玉的。
“因为玉通灵？”赵枚提出假设，“我见过的用玉件放东西的都是为了保存灵气。”
因为是白天，超市里往来人员不绝，所以研讨会干脆开在了陆少空和晏貅的寝室。当然，陆少缘借口自己住在校外来往不便而缺席了这次会议。
“但这是毒药。”陆少空现在的表情很纠结。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未知药物的人，怎么想都不是会让人省心的类型。
“毒药也是药。”吴聿很淡定地解释，“我见过有人拿玉器装药。”
陆少空眼睛一亮。
“不过那人装的药也确实是灵药。”杨梢补充。
陆少空瞪着两个瓷瓶，表情整个僵硬掉。
“而且有些灵药如果不按时辰取用，很有可能会药效失灵甚至逆转。”吴聿继续补充。
“顾老师确实说了要在早晨七点以后九点以前。”晏貅佐证。
“而且这个毒的威力也应该很大吧？这么一小瓶溶在这么大一片水域里还能毒死那么大一个妖怪……”赵枚一脸崇敬。
“我懂了我不会在明天之前打开瓶子也不会妄图试药！”陆少空举起双手大声起誓。
“那就好。”晏貅点点头，把瓶子递给吴聿，“放在你那应该安全点。明天早晨我跟你一起去投毒。”
“以防生变，我建议每个投毒点去两个人。”陆少空举手。
“那麻烦你告诉我要安排几个人捡田螺。”晏貅瞪人。这小子根本就是不死心地想看瓶子里的真相。
“缘缘、赵枚，还有我大哥。没道理咱们劳心劳力一路临到结尾还让他坐享其成的。”陆少空很是理直气壮。只要能让他看到瓶子里的真相，别说让他大哥出力，就是出血，他也毫无压力。
·
然后，在周日早晨的七点十五分，陆少空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个碧玉瓶子里的真相。对此，陆家二少爷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两个字：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