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今天怎么有心情到学里来了？”
早晨陆少空陪着莫纳刚刚走进书塾，迎面便遇上了负责打理塾中杂务的女子。
“令柔姐姐又取笑我。”陆少空哈哈一笑，“我跟着来，当然是为了看父亲教学时风度。然后回家画下来，交给本地最好的官媒……”
听到儿子越说越不像话，曾经的御史大夫清瘦的脸上浮起一抹愠色，摔袖嗔怒：“胡闹！”
被称作令柔的女子以袖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莫公子这话可说得没错。以先生的才学人品，若松口说要另娶，只怕想嫁进门的姑娘抢都要抢破头呢。”
“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令柔姐姐要不要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先把这月亮捞了？”陆少空笑嘻嘻地凑到令柔跟前，“我绝不反对哦！”
“道儿！”神色略有些狼狈地喝止了儿子，莫纳仓促地向女子拱了拱手，“老、老夫先去给孩子们讲课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礼，就埋头快步走进了塾内。
“真不考虑？”被丢下的陆少空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莫公子说笑了。”令柔轻浅地笑笑。年纪在二十岁后半的她修颈斜肩，虽是一身布衣却也难掩身段窈窕，只可惜被一条自眉角直到腮边的刀疤生生毁去了一副温婉美貌。
“先生一代名臣，如今又是天下文士楷模，自然有更好的女子可以相配。令柔能在先生身边做个弟子便已知足了。”
陆少空默默望天：“你真对我爹没意思？”
“莫公子，这不是……”令柔苦笑。
“呐，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陆少空对着人语重心长。
“啊？”令柔一愣，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话题忽然会岔到这个方向。
陆少空拍了下额头，把突然附体的tvb魂赶走：“前朝廷大员、如今士林名流，这都是虚名，你觉得我爹像是稀罕这个的吗？”
女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书塾，轻轻摇头：“先生现在一心里想的，恐怕只有这些孩子。”
“对啊。”陆少空嗤笑，“可这事你懂我懂，别人懂吗？”
不语。
“我爹那说好听点是一代大儒，难听点就是不解风情。”陆少空交抱着双手看着书塾里正专心致志解析字形的清瘦老人，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那些个天真无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受得了他？”
依旧不语。
“可那些入了世俗，知道了名声财富滋味的，你觉得她们明明自觉嫁了个从前的朝廷大员、如今的士林名流却发现只能做个教书先生的妻子之后还能甘心？”陆少空哂笑两声。
“即便如此，莫公子又何必非要找令柔呢。”女子有些机械地牵了牵嘴角，“先生一世清名……”
“清名？”陆少空失笑，“人活到我爹这个份上，以前什么执的妄的早都看开了，后半辈子能有个真心真意陪着自己、自己说出话来能听懂、自己求的能理解的人比什么都强。清名？那玩意能管得了饱还是暖得了心？”
再次沉默。
“我今天这么纠缠着不放，也是觉得你跟我爹相互之间是有情的。但就凭你们俩这性子，要没人推这一把的话能就这么掖着藏着过完后面半辈子。”叹了口气，陆少空转头直直对上令柔的眼，“就当让我放心，给我个准信吧。”
“即、即便这样、莫公子也不必这么急……”布衣荆钗的女子别开视线，鹅蛋形的脸上一片飞红。
“我不日即将远行，只怕归期杳杳，从此不能再伴父亲左右。”陆少空苦笑着摇了摇头，“家父，可以托付给你吗？”
“若、若先生不弃，令柔愿、愿长随先生左右。”女子垂下头，一张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好！”陆少空一把拉起女子的手臂，不容挣扎就把人拖进塾中。
一众师生哑然地看着这对突然闯入的男女。
莫纳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沉：“道儿，你又胡闹！”
陆少空嘿嘿一笑，伸手把人推到自家父亲面前：“来，柔姨，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没想到竟然会立刻走到这一步的女子涨红着脸，张口结舌。
“我都改口了，您可不能让我白叫这声姨。”陆少空在后面装委屈。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举止诡异的两人，莫纳突然觉得心跳如鼓。
“若、若先生不弃……”女子深深埋着头啜嚅着。
“嗯？”听不太清话音的莫纳凝神。
“令柔愿……”横下心一闭眼，女子几乎是把心底最深的愿望喊了出来，“令柔愿长随先生左右！”
然后，便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般，捂着脸泣不成声。
“令、令柔姑娘……”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男人手足无措。
摇了摇头，陆少空在女子背后轻轻一推。
身形本就单薄的女子踉跄两步，撞进了身前男人怀中。
抬着手准备搀扶的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原地僵硬。
一脸无奈地拖着男人的手放在女子单薄的背上，陆少空转向台下整齐坐着、像是已经吓傻了的孩子们：“还不恭喜师父师母？”
瞬间的寂静之后，是稚嫩童音凌乱却雀跃的欢呼：
“恭喜先生！”
“恭喜令柔姐姐！”
“恭喜师父师母！”
终于被欢呼声唤回神智的莫纳低头看看自己怀中连耳朵都红透了的女子，又抬头看看一脸欣慰的儿子，收紧了手臂。
看着相拥两人，陆少空静静地笑。
虽然不能揣测顾询柳找他进京作证之后的意图，但他至少可以感觉得到，这一去，他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以“莫纳的儿子莫道”的身份生活的机会。所以至少，在彻底离开之前，他想亲手把这个关怀照顾他三年的老人交托在一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手中。
“这种心情……还真像是临终托孤。”在心底苦笑一个，陆少空转身走出了书塾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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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炸开的分割线~~~~~~~~~
……别问我这段剧情是怎么炸开的，我也不知道……
于是令柔妹子，你对你名字的归宿满意吗？
是说不满意我也不会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