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刚才说……”陆少言脖子一僵,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敬称。(…没听错吧?眼前这个男人用了“十月怀胎”这种词?
“鵺琅国当今天子西门青,正是我十月怀胎,亲生亲养的女儿。”把之前的话题重申一遍的花若叶笑颜如花。
“可你是男、男……”陆少言张着嘴,有种不知道该拿哪说话的感觉。难道说这边的人其实生理构造和自己那边的不一样的吗?
“这个就要从古早说起了。”花若叶笑眯眯,“不过今天天色已晚,两位若想详细听,不如明天再在我这多留一日?恰好我也有个人想介绍二位认识。”
“……这答疑解惑还带未完待续的吗?”陆少言还要抗辩。
“也好。不知我们睡哪里?”商却却已经率先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三楼,我的卧房今晚可暂借二位。”花若叶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屏风,“从这边的小门出去就可以看到楼梯。两位,请了。”
“多谢。”商却一点头,直接拖起陆少言走向屏风后面。
看着两人转过屏风,花若叶的唇边挑起了饶有兴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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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屏风的两人果然看到了一扇挂着与墙面同色的布帘的窄门,掀帘走出后,看到的便是一条回转向上的楼梯。
“这里的布置还真是精心。”随便感慨了一句,商却拽着人踏上楼梯。
“既然跟你出来我就不会掉头回去找他麻烦,不用这么防备着了。”陆少言神色不愉地嘀咕一声。
“贼?你的杀伤力可比贼大多了。”走在前面的商却头也不回地反驳一句。
“我杀伤力再大也大不过这边的世界观。”陆少言自嘲地笑笑。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见惯了怪力乱神的什么都能适应呢。”踏上三楼的商却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了楼梯口。
“我们的适应力仅限于怪力乱神。”跟上来的陆少言在看到三楼的陈设时也是一愣,“这跟下面的装修也差太多了吧?”
楼梯口前方立着一面五尺见方的石青纱屏,屏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面十二扇屏风。此外,目力所及之处便只有依墙排开的书架以及安置在窗前的长桌圈椅。
没有丝毫繁杂装饰,朴素得同下面一层仿佛两个世界。
“看来这位花老板也是个知十言一的人物。”深深地吐口气,陆少言绕过纱屏。
对面的十二扇叠屏由深色木料制成,只在头脚处施以镂雕。位置与大小刚好可以挡住其后的所有陈设。
“看来上面这层一般人是没机会见到的。”商却赞同地点点头,举步走向木屏。
“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冷静。”陆少言轻笑一声,迈步跟上。
“你觉得我应该大吼大叫乱蹦乱跳?”商却回头看人一眼,“你以为我几岁?”
“……你的性格……”陆少言刚想说,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商却确实经常性地因为火大而做出一些暴力动作,但他真的从来没有过冒失的举动。
一念及此,陆少言不由得低下了头。对于眼前这个人,他想,他大概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等一下商队,难道你一直……”而托这个动作的福,陆少言也终于注意到,只穿了一身睡衣的商却的脚上,是没有鞋子的。
“……你睡觉穿鞋吗?”商却回过头,脸色沉得能压死人。所以说像陆少言这种从头到脚穿戴整齐的,绝对不是毫无预兆就穿越的。
“那你好歹说一声,我也能弄点别的出来给你穿啊”陆少言抓狂,“这样一声不吭的,回头让人以为我虐待你啊”
“说一声让你拿符纸折两个纸船给我穿吗?”商却扯了扯嘴角,在床边坐下。
在木屏风的后面摆放的是一张做工精细但装饰朴素的拔步床。甚至就连被褥床帐都是藤绿、鹅蛋青一类的颜色。
“我说你……”陆少言有点火起。
“光脚走两步路而已。”商却冷笑一声,“更何况这里又是不是城市街道。……你不是打算就这个问题跟我掰扯一晚上吧?”
深吸口气,陆少言放弃似的在床的另一端坐下:“是我考虑不周。”
“所以说这果然是你找来的麻烦。”商却也从对方的话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不是我找麻烦,是麻烦找我。”陆少言把赵文和来访一事简要复述了一遍,“我们陆家跟十殿阎王算是有合作关系,但赵文和他们几个鬼帝论地位是在阎王之上的。于我们来说也算是半个上司,他们委派下来的活,就是多无稽我们也得照做。”
“明白了。”出乎陆少言意料的,商却却并没有多加追究,反而只是随意地一点头,“那今晚就这样吧,我睡床你睡地。”
“……凭什么?”陆少言大叫,“就算你苦头吃的比我多点,好歹我们劳心费力的程度是一样的吧”
“就凭我是被你连累的。”商却瞪着陆少言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他的眼角看起来似乎比平常还要红了不少。
“你怎么不说还有可能是你被赵文和盯上了呢”陆少言想掀桌。就凭西方帝君那个夜猫子进宅的习性,如果不是商却本身有什么地方够特殊,他才不会特意把这个人当添头送过来。
“**老子被他盯上不也是你的错吗?当初是因为谁我才遇上他的啊”翻起旧账的商却瞬间火起,“你不觉得当初千岭大学山鸣的事你还欠我个解释吗?”
“解释是吗?解释就是我们全部都被赵文和那王八蛋玩了一圈,满意了吗?”提到烦心旧事,陆少言也是仇恨值瞬间满点。当初那件事到最后都没人给个说法就算了,居然还连带赠送了那么麻烦的赠品僵尸弟婿什么的,谁想要啊
“被人玩这种事情有屁好满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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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楼上嘈嘈杂杂的争执声,花若叶失笑地摇摇头:“这两个人,感情还真是好。”
“不然赵帝君也不敢冒这个险。”原本应当只剩下花若叶一人的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白衣的男子,银发流泻、肤若烧瓷,一双狭长的眸子半睨着,让人看不出目光所向。
“就算照现在这样,只怕赵帝君下次见到这位陆公子时也少不了要挨上个一两拳。”低低地笑了两声,花若叶想起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物。
“那也是他自找。”白衣人嗤笑一声。
“人家赵帝君可是好心帮忙。”花若叶笑得更开心。
“受益的都不感激,**的哪门子心。”白衣人神情寡淡地拿过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要不是君上念旧情,我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行啦,知道你是个好人。”花若叶笑着走到白衣人背后,独臂环过他身前,“回头帮我送个信进宫?”
“怎么,想请前辈来指导这两个小子一二?”白衣人虽然依旧一脸冷淡,却也并没有对这个亲密的动作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意思。
“总要先打消他们的戒备不是么?”轻声笑笑,花若叶走回榻边,“可惜今晚我没床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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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陆少言醒来时,就觉得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花了很大力气才让僵直的脖子恢复转动,陆少言撑着地板勉力起身。
床上已经没有了商却的踪迹。
“醒来了吗?醒来了就出来洗脸换衣服。”商却不耐烦的声音从屏风的另一边传来。
扶着腰慢慢挪出去,陆少言维持着僵硬的动作松脱了下巴。
揉揉眉心,商却压制住了把洗脸盆摔到对方脸上的冲动:“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睡地板都能睡那么死的。”
“比起这个,商队,”用力把下巴对回去,陆少言上下打量着自家上司的装扮,“你衣服是自己穿的?”
也许是为了配合那个不太健康的肤色和不用上妆就自带胭脂效果的眼睛,入乡随俗的商却换上的是一身淡粉色的道袍。长到臀部的头发被分了一半在头顶上以莲花状的发冠拢起。这样的他如果往手里塞上一把拂尘,看起来到真像是个斩妖除魔的道士。
“这种事情看一遍就会了吧。”商却沉着脸,“有工夫琢磨这个不如赶紧洗脸换衣服,楼下有客人等着见我们。”
虽然门第高了些但总归也是选择了吃苦职业的人,陆少言梳洗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只是在看到给自己准备的衣服时,年轻的天师也同样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直裰、褙子……”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上身,陆少言拎着手里的巾帽抽了口气,“这造型搁咱们那边叫浩然巾啊。看意思我是要走书生路线了。……话说回来,这边男人能出仕吗?”
“这问题你不如见了人当面问?”看着不用纠结就顺风顺水把衣服穿好的陆少言,商却的表情越发不愉快。
看着自己身上墨蓝配石青的衣服,陆少言满意地点点头:“说起来到底是什么客人?”
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商却一字一顿揭露谜底:“本、朝、皇、后。”。.。
千岭异事录第六训 朋友的朋友或许其实是敌人(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