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并无半点人影,正疑惑着,只见昔日那个医女的调教史迎面撞来。我侧身一边,她也连忙灰溜溜的走,怕我会找她麻烦吧。人,真是一种现实的动物。
回到鸽子笼班的宿舍,拿起书仔细找寻关于五志相胜的内容,却因为翻译的关系,与以前学到的很多不同。细节更是模糊,甚至翻译出错。
只能放下书一声叹息,如果此时有汉语的医书就好了,突然无比的想念我们那本厚度一千字的内外科。
脚步声响起,抬眼一看是玥琳。只觉得她与往日稍有点不同,脸色稍微有点泛红。我正心烦着医书的问题倒也没太大注意,玥琳突然发问,“笑笑,离开我们家你又去了哪里?你不是说要回国吗,为什么还会在此啊?”
这问题来的有点突然,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同样也是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收养,呵呵。至于回国,只是暂时不走了而已。”玥琳可能是意识到我应付的意味,闷声不语。我只好没话找话说的扯了一些闲话。
很快到了要给林贵人进行治疗的时间,每天都有一个时辰要为她治疗。我使出浑身解数,先是挑起她的胃口,知道她一直困于闺阁之中,眼中所见都是争风吃醋和王,于是讲了很多关于花木兰之类的女中豪杰的故事,讲笑话之余还不忘进行思想灌输。一个月很快过去,转眼又到了要来临癸水的日子,她有点紧张,我更是紧张,往她这里跑的更勤,也许是保养得当再加上心情舒畅,疼痛倒是减轻不少。我看着她轻松的样子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更是坚定了五志相胜心理疗法的信心。
在之后又是嘱咐了很多的事情,林贵人受了我一个月的聒噪早已变得有点不耐烦,我再三叮嘱要保持心情的舒畅,看到她开始让丫鬟去买一些休闲的杂书,也就放下了半分心思。有心情看闲书,自然会慢慢的走出来的。
按照时间去长松园,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姜灿很是不满,我告诉他林贵人的好消息,自己心里也很是得意。毕竟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可喜可贺。更让我诧异的是,姜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黄帝内经》,是汉字版,一看十分古老的样子。我真是惊讶万分,问他哪里来的,说是与朋友借来的,这还真是及时雨。我忽略了姜灿眼睛里那一抹亮光,拿起书爱不释手。在异国看到自己国家的东西,真是无比的激动呢。
我一点点揣测着书中的观点,加上自己的杂学,一点点融合。有病人时跟着御医副大人去看病,没有病人时就研究这个东西,时间在专心致志的时候过的最快,一转眼又是春节到。
我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生辰,一直以过年为年龄的计算标志。这么说,我都十六岁了。身量已经长开,即使不用内增高也是看上去像是大人了。五官似乎更加长开了一些,衬着白皙的皮肤,这具身体的美貌还真是让我惊讶。都这么多年了,依然无法免疫这种美貌。可能是自己的前世太过平凡,所以看到这样的容貌不经过整容就属于自己觉得相当的不适应吧。
只不过这个身体也到了发育期,嗓子有点变的尖尖的,有时候自己听着也不是很舒服,都习惯了压低声音说话,只是偶尔的话尾还是让自己不适应。当初姜灿在公鸭嗓的时候我还笑话他,只是现在这个家伙过了这个时期,声音低沉魅惑,与他的容颜如出一二。就是这小子性格恶劣,真是配不上那一副绝好的容貌。
依照宫里的规矩,医判等级以下都是没有年假的,那些有年假的人早就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了,一瞬间觉得北苑空旷了许多。
姜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块猪肉,说是要改善生活。我叫上了玥琳,干脆烤肉好了。我们去御膳房死缠烂打着弄了一点蔬菜调料和木炭,带着这些东西三人到了梅香园里。恰逢前几日刚下过大雪,想是宫人们也懒了,梅香园的雪也没有扫,趁着刚开的梅花美的如同仙境。我们三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生火烤肉。
按说在此种仙境之中,我们却在大啖这些腥臊之物,算得上暴殄天物。但是姜灿是个随性之人,玥琳也是那种能疯就疯的丫头,我虽然心理年龄老了,可是依旧爱玩爱闹。前世工作束缚了太多,这一世正好有这种机会,也就顾不得什么礼仪意境,只顾得上吃吃喝喝罢了。
一开始玥琳还有些约束,我介绍姜灿只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算是哥哥。玥琳看到姜灿的容貌立即红了脸,我充分理解玥琳的感想,坏心眼的想要撮合他们,却被姜灿威胁说再乱说就没有我的烤肉,不由的把话吞下肚去。但是雪地里看着两人一个娇羞一个绝美,确是蛮相配啊。
后来大家都玩疯了,喝了一点酒更是不得了,姜灿诗兴大发,做了一些高难度的诗,我是听不懂了,玥琳倒是很给面子的叫好。我在烤肉的时候加了很多佐料,味道跟现在的烤羊肉串差不多,玥琳和姜灿纷纷表示说好吃。于是索性把菜也这样烤了,吃到尽兴,我也附庸风雅了一把,一首《将进酒》吟的那叫一个摇曳生姿。可惜面前两人都是一脸对牛弹琴的样子,我不由的很是不爽,只好把心情寄托于那酒。
殷宪的酒不算很浓,味道也偏向于水果多一点,很好喝。我拿着酒当做饮料,不知不觉喝了很多,自导自演了前世的经典小品,惹得姜灿和玥琳发笑之余自己也笑料百出。闭上眼睛,世界一片清明。笑着倒下去,身后厚重的雪衬出温暖的身体,梅花的花瓣飘落在空中,有很多还撞到了脸上。轻轻柔柔的一片片撞到脸上,觉得无比的温暖。
好像是喝多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好像是玥琳扶我回去的,记忆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第二天一早醒来,头痛欲裂,玥琳没有回自己的宿舍,在一旁照顾我,见我醒来,问:“感觉怎么样?”
我抚额,头晕晕沉沉的,“我喝多了??”
“恩。”玥琳抬头弹了我额头一下,“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呵呵。”我笑道,“觉得很好喝呢,就不知不觉喝多了。”
“馋猫。”玥琳笑,“这是宫里腌制的水果清酒,味道是好,可是喝多了会醉的。”
“恩。”我点头,“今天有什么活动吗?”玥琳摇头,“没有,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就是除夕了呢。”
“恩。”我点头,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如此的鲜活生动。那鲜红的梅花,洁白的雪,诱惑着我再去一睹其风采。
“那我先回去了哦。”玥琳冲我摆摆手,关上了门。
“好的。”我抱着被子,头痛稍微好了一些,偏头看向窗外。
偏偏这时候下起了雪。我没有再入睡的心情,索性坐起来看雪。纷纷扬扬的,勾起前世的记忆。记得年幼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趴在窗台,看着纷扬的大雪,等待着雪停了好去打雪仗堆雪人。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学校管理甚严,盼望着下雪,可以借扫雪之名好好的玩一场,甚至可以在打雪仗的时候攻击早就看着不顺眼的班主任。年少时关于大学的梦想,还有上了大学对前途茫然的一段段时光,纯洁美好的初恋和考研前期努力刻苦的付出,在这个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异国他乡散发出美好清冷的香味。
时间临近正午,雪小了许多,甚至看到了阴霾的天空中透出了几丝阳光。我心念一动,换上衣服,走出这间有火铺的宿舍,顿时觉得寒风像是知晓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一样,冷飕飕的往里面刮,但是依旧改不了我想去梅香园的决心。
在大雪里回到梅香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大雪打着梅花的枝头,压弯了腰的梅枝微微点着头,在露出的几丝阳光下显得既温暖又诗意。
我不禁诗兴大发,吟诵起《红楼梦》里宝玉访妙玉乞红梅那首诗。
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
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再割紫云来。
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想不到穿越时空,会站在皇家庭院里吟诵这首诗。更想不到,身后会有生硬的汉语传来,“真是好诗。”
我转头,一个身量修长穿着深紫色衣服的人撩开面前的梅枝走过来,弯腰行礼,直起身来,瞬间梅花花瓣夹杂着雪片飞舞在空中,我盲了。
如同在创世纪的初始,我遇见了那个开天地般的盘古。
又如同是在春日的暖暖樱花下,澄净的笑容印着春日的暖阳,耀眼的令人难以移目。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美好的遇见,都是那么的令人回味。
只因为在这个世间,这个地点,这个心境,遇见了最想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