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二章(中)

目录:神之血裔| 作者:更俗| 类别:历史军事

    死者的尸骸埋葬在西岸的一座草岭上,从这里望去,战场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泊,要不是尤溪、千贺长琴及时赶来,不晓得要填进多少条人命,才会止住羲人武士的杀戮。素鸣衍脸色凝重,要想在燕云荒原上立足,羲族确实是迫在眉睫的危险,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削弱羲族的力量。

    摩揭伯岑纵容素鸣衍向南燕云扩张,不仅考虑到羽嘉郡与南燕云的出口都在摩揭氏的控制之中,大概还考虑到羲族的力量不是一般的人类势力能够对抗的。

    草岭脚下,侍卫营分成两队,一队侍卫由明石羽统领,护送纳吉若兰、阿黛、采儿等人返回羽嘉,其余近四百名精锐武士在草岭的北坡集结。他们全副重装铠甲,连跨下的银角风马兽都披上闪亮的锁链环甲护具,甲片与刀矛相击的铿锵声随风传来,数十名身穿魔犀皮甲的千贺武士站在草岭上,为首的二十名千贺武士都装备上两张巨弓,其中一张为烈炎魔弓,箭囊里插满特制的爆炎箭。

    素鸣衍此次本是巡猎,侍卫及干贺武士的警惕性都不高,身披轻甲,箭囊里装的都是普通的羽箭,若是换上昂贵且威力强大的爆炎箭,素鸣衍有信心将四名羲人武士都留下来。

    就在前一刻,素鸣衍签署手令,要求天都城以北地区游猎的部族在接到手令那一刻就迅速南撤,并要求天都城附近的部族暂时迁移到燕语高地的南部,要求羽嘉、望野两地封锁进燕云的道路,毕竟羲人再度走下奔雷原是相当惊世骇俗的消息,素鸣衍并不希望引起教廷与帝室太大的关注。

    与此同时,素鸣衍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将精锐兵力集结到羽嘉城待命,要求藏金在上唐关城严格盘查进出羽嘉地商旅。

    很多人都不明白素鸣衍签署这一系列手命的目的,特别是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等于放弃对易氏在地形上地优势,使得羽嘉郡针对易氏的防御失去原来的纵深。但是众人都从这一系列的手令中感受到战争的阴云,却很疑惑这次的敌人来自哪方。

    青菱坚决要求同行,在旁人看似任性的举动里,素鸣衍晓得青菱不愿意在生死存亡地关头袖手旁观,特别关系到渎神之民能不能成功的走出黑砾原。天都城筑成有两年多的时间,星辰之塔也稳定的运行。但是一旦与羲人爆发冲突,天都城里没有一处可以说是安全的,仅仅是激战残留的能量风暴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素鸣衍将阮阿蛮从纳吉若兰身边调出,令她贴身保护青菱。

    紫狻还没有从力战中恢复过来。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左腰残留着一道的血迹,漂亮地紫毛相当凌乱,还掉了一大块。紫狻趴在岭巅的岩石上,懒洋洋的注视着初生地朝阳,彤红的流霞肆意地漫染天际地浮云。装蛮龙弓的弓囊支出一角,看上去像一只黑色地翅膀。

    厄喀德站在紫狻的身侧,纤细的身躯看上去异常的娇小,稍显得有些刚毅的面容在紫狻粗犷的头颅前却尤其的娇柔,映上流霞的彤光,绝美万端。

    厄喀德冰冷的目光扫过草岭南北坡的马队与车队,羽嘉郡的威胁竟然来自北方的奔雷原,檀那明河真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当初帝国确定入侵青岚的路线,选择九原郡而非河曲郡作为帝**队的滞留地,就是充分考虑到羲人可能的举措将对帝国的军队造成毁灭性打击,不晓得檀那明河拥有什么实力不向羲人屈服!

    在厄喀德的视野里,王妃纳吉若兰正转身钻入一乘铜车里去。在她看来,檀那明河跟他的王妃之间的关系太冷淡了,倒是两名侍妾与女仪官很得檀那明河的宠爱。

    纳吉若兰临上车时,瞥了厄喀德一眼,她此时已晓得厄喀德的身份,只是有些不相信侍卫对厄喀德在战场上形象的描述。素鸣衍没有对纳吉若兰明确说明威胁来自哪里。这几年来,纳吉若兰虽然不能直接插手羽嘉郡的军政,但是还是有权知闻羽嘉郡的所有机密,除非有素鸣衍特别嘱咐要瞒过她的事情。纳吉若兰心里清楚这几年来对天都城的投入,清楚卢族武士的强大,清楚聚集到天都城中的高级术士的数量。就算将聂鲁达所部都调入羽嘉城,羽嘉城的防御等级也比不上天都城,檀那明河令明石羽护送她们返回羽嘉城,而不是一同赶去天都城,难道他认为羲人有可能直接攻打天都城?

    除了一系列的手令之外,纳吉若兰晓得明石羽、阿黛、采儿等人还分别携有檀那明河的秘令,可见事态的严重超乎想象。纳吉若兰握住微凉的轩头,回头望向岭巅,身披皮甲的素鸣衍的目光落在车队前列的铜车上,阿黛、采儿正依依不舍的从那乘铜车里探出头来。

    纳吉若兰努力将心中的落寞、幽怨抹掉,毅然决然的解下车帘,绷得紧紧的背脊*着微凉的车壁,纳吉若兰暗中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再回过头去。

    卢青叶将系头盔的皮索拉到頞下,远处的车队渐行渐远,轻拢云吞兽的辔头,朝素鸣衍行去。他将羲人刺客带到宿营地,有失察之过,此时的他被解除在侍卫营里的一切职务,降为普通的传令兵。

    不过侍卫营中身穿战魂铠甲、跨下骑云吞兽、弓囊里装着射影弓、箭囊还有四支爆炎箭的也只有他一人。

    素鸣衍看着车队消失在视野里,跳下银角风马兽,将悬在风马兽侧腹的弓囊、装干粮的包裹以及水袋解下来,系到紫狻背上,摸着紫狻背颈处的软肉,觉得没必要将再安上骑鞍。

    “殿下不跟我们去天都城?”尤溪诧异的问。

    “此地的新绿仅能在初秋的时节维持半旬。干旱、荒凉、贫瘠、死亡才是这片土地应有的命运。”素鸣衍目光注视远方。轻声的说,“我对这片土地怀着比所有人更深沉的感情,我有时在想,难道天界的主神就可以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吗?”

    尤溪恍然不解素鸣衍说番话的用意,循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那是离楚布河谷、离水源更远的地方,青绿褪成一片浊黄,一座沙丘顶上露出一具洁白的荒兽骸骨。

    素鸣衍确认了一下系在腰间装满各种草籽的皮囊,说道:“一切准备停当,波旬也应有一定反击的力量,你率领众人到天都严阵以待。”

    “让青叶、步如归、雷泽三人率侍卫营进入天都城,”尤溪坚决的说道,“请殿下允许我等随行。”岐伯、千贺长琴神色凝重的看着素鸣衍,他们清楚他胆大妄为的性子。

    素鸣衍摇了摇头,他们在人间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在羲人的战场,仅凭他们四个人还无法逆转双方的局势,就算将卢萧哲、卢扈以及紫狻兽、雷云兽召集起来,调集精锐武士、高级术士一起赶往奔雷原,或许是一支羲人也无法忽视的力量,但是人类大肆干涉羲族内部的继承之战,势必会令选择中立的羲人生厌。

    何况羽嘉如何承受得起继承之战中的惨重损失?羲族的实力在继承之战中会大副减弱,羽嘉必需掌握制约羲族的武力,而不是在此之前消耗自身的实力。

    素鸣衍无法向尤溪他们述说自己对燕云荒原的深厚感情,为了这片土地,他愿意赴汤蹈火。素鸣衍从怀里取出两封用火漆封好的秘函,分别递给尤溪、千贺长琴,说道:“同样的秘函也会送到江采离、聂鲁达、白术等人的手中,三个月后,若还没有我的消息,就依秘函所言行事。”转身看了远处的厄喀德一眼,吩咐道,“不管如何,羲族经此一战,实力会大损,届时不妨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厄喀德,并护送她安全返回贝迦,只要贝迦人进入河曲郡,羽嘉十年之内就不必担心休屠的威胁。”

    听素鸣衍这席话,尤溪等人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千贺长琴毅然说道:“殿下有何重担,长琴愿一力承受!即便牺牲性命,也了却当年所立的血誓。”

    素鸣衍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断无让你承担的道理……”回头朝南边望了一眼,青菱与阮阿蛮蹲在远处的溪流边,正将载着战死武士灵魂的河灯放入溪流。素鸣衍决定不与青菱言别,跨上紫狻的后背,轻抚它的双耳,让它扬蹄远奔。

    紫狻不晓得素鸣衍为何不与青菱道别,不甘愿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青菱只当小紫狻闹脾气,回头嫣然一笑,摆了摆手。紫狻这才扭头奔下草岭,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