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庄奇森又昏昏欲睡之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喂!请找庄奇森先生!”庄奇森才将听筒拿起,电话的那头便传出来一口浓重的美国腔。
“我是!请问您...”
“我是卡洛斯的父亲!”对方好似很着急,还没来得及等着他回完话就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您好!可是卡洛斯现在并不在府上,他到墨西哥去了。”庄奇森起初以为卡洛斯的父亲是打电话来找寻儿子的。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跟着自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丝不祥之感,因为对方的口气不太对。而接下来的谈话证明了他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因为他立刻便得知卡洛斯已经失踪了。
“是,我知道!昨天我收到了他从科苏梅尔寄来的信件,一开始他说一切都很好,只不过,卡洛斯最后留了一句话,如果今天下午4点之前他没有给我来电话的话,便叫我找你!”
庄奇森听了这话之后,心情简直糟透了,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卡洛斯的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我也打到他住的酒店去过,那边也说没有看到他回来。”对方在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已经带着些许哽咽。
庄奇森此刻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回应,毕竟连他也不知道卡洛斯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竟然叫他的父亲来找他。在卡洛斯寄过来的信中也没有提到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意外,而他绝无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的。是以在接下来的通话中,出现了稍许的沉默。
“对不起,伯父,卡洛斯并没有告知我他多余的行踪,我也只不过是知道他去了科苏梅尔。我想,说不定这只是他的恶作剧,因为他临走之前曾极力要求我与他一同前往。”庄奇森只能这么回应对方,因为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释。
“我也希望是这样,这孩子,总是那么不负责任。可是,我仍然担心他面临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而导致他出现了意外。”
这个玩笑可是有点过了。
“这样吧,我尽快过去一趟,您就不要太担心了。”这臭小子,竟然使出这样的鬼招引我过去,待我去了之后,不给你两拳,我便是被你白玩了,庄奇森心里暗骂着。
“那,谢谢你了,要是有他的消息,请第一时间给我来个电话。我的电话是......”卡洛斯的父亲语气可算是缓了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庄奇森又将卡洛斯的来信抽出来,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连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检查了,就是找不到半点可疑的信息。他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了。既然决定了行动,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于是他立马定了最快的前往科苏梅尔岛的航班,时间是当天晚上11点多。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庄奇森赶往机场。
从香港到达科苏梅尔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期间转了两次机,机上的一切很是乏味,并无可诉。虽然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会有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为了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一直处于浅眠状态。
飞机到达科苏梅尔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上午10点,庄奇森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这相差大半天的时差,下机的时候有些昏沉。可是不管有多么不适,他还得需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到达卡洛斯寄出的那封来信的地点,科苏梅尔岛南部的一个小镇。
等到庄奇森终安全抵达之后已是下午,他的心情越来越坏,纵然这一路上,风光秀丽,也抵不住他想要狠狠给卡洛斯一记重拳。
一下车,便有当地的导游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住宿诸如此类的言语。庄奇森一概回绝,因为他在和卡洛斯的父亲通话时,已经将卡洛斯所在酒店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查询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家在当地不算很有名的小酒店。庄奇森打算到那里去入住,这样打听起来也方便一些。
酒店里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而引起庄奇森注意的,是酒店门口竖立的一个广告牌,上面印有某潜水协会的活动通知,结束时间正是他到达的当天。说来也巧,这个协会,也正是卡洛斯名片上面的那一个,于是庄奇森便将那上面的联系方式记了下来。
一切都安顿好之后,他又拨了一次卡洛斯的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奇怪,他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卡洛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然后大肆嘲笑他不管怎样还是被骗过来了。可是,怎么依旧没有消息,也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头了。庄奇森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想来是不能置身事外了,倘若卡洛斯真的是失踪了,自己又一口答应了卡洛斯的父亲那便不能食言,一定要将他找出来为止。思及此,他便拿了卡洛斯寄给他的那张照片下到了酒店的前厅。
“请问,你可有见过照片上面的这个男人?”庄奇森拦住了一个侍应。
“这位先生?”那侍应略微皱了皱眉之后是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卡洛斯先生!我见过他,他几日前还是这里的住客。不过,有一天我看见他拿着一个皮箱出去了,之后也没再见过。”
“那么,他在这里的时候,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庄奇森接着问道。
“特别的事情,也谈不上特别了。卡洛斯先生性格很是开朗,跟我们每一个人都好像很熟络似的。随便哪一个,他都能拉着说上半天。”小伙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有一个问题,他对我们所有人都询问过的!”
“什么问题?”庄奇森将身子往那侍应靠了靠。
“就是,一个挺莫名其妙的问题。”小伙子像是若有所思:“他老是问我们知不知道一块什么石头的传说。”
“请你说得再具体一些,谢谢。”庄奇森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噢,是这样的。那天刚好是我的休息日,我在家闲来无事,就又来了酒店。”那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这里总是有一些外来的姑娘。”
“是,请接着说。”
“那天我刚到酒店,就看见了卡洛斯先生,他正在跟一个金发美女聊天。喏,就是照片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他伸手冲照片指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女人,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我一步都不舍得走开,就在门口看着他们。不过他们聊了没多久,那女人突然像是被惹急了的老虎,拿起手上的那杯水就朝卡洛斯先生的脸上泼了过去。卡洛斯先生也没来得及躲开,自然是狼狈之至,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怒意以及尴尬之色。跟着他就起身朝大门而去,那女人也站了起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当卡洛斯先生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笑容有些僵硬,不过,他还是搭着我的肩膀然后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个传说?’我摇了摇头,因为我确实不知道什么石头,什么传说,随后他就走了。”
“那天的确切时间是?”庄奇森问道。
“今天是星期四,那天正好是周末,星期天。”那侍应很肯定地回答了他。
卡洛斯的信也是星期天的时候从这里寄出的,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出了酒店之后,就去发了信件。那么之后呢?庄奇森又问道:
“之后呢,之后你是不是还见过他?”
“之后?说来也是奇怪,我还真没有再见着他。你知道吗,就因为这个,我们经理一直很头痛。卡洛斯先生走的时候都没有将房间退掉。因为他预付的定金,只能维持到明天了。”
“先生,我得去干活了。工作时间我不可以和你聊得太久,真抱歉。”那侍应不停地东张西望。
“对不起,打扰了你这么久,不过,你要是还想起什么,请告诉我,我是卡洛斯的朋友,由于现在他下落不明,所以我必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线索。谢谢。”庄奇森说完,又顺带递给他一些小费,自己走到大厅中的一个沙发里坐了下来,并陷入了沉思。
卡洛斯寄信的时间是星期天,也就是说,那侍应极有可能是在这酒店里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那天他从酒店离开之后,究竟是去了哪里,以至于就这么消失了。还有那个女人,难道不是他新交的女友,何以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奇怪的举动。这会,该从哪里开始着手,报警?似乎有些行不通。卡洛斯这人生性怪癖,难保他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做过一些不法的行为。而庄奇森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他们念大学的第二年,卡洛斯曾经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标本,而毁了一间不小的实验室,不过那次,学校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因为那实验室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自然也就什么也没有留下。卡洛斯事后对庄奇森的解释是,他只是在拿那个标本的时候,弄洒了些什么,又撞倒了些什么。看来,还是得自己先去找,如果到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也只能够寻求警方的帮助。
不过,庄奇森对此倒并不是很担心,一方面,他相信卡洛斯绝不会发生意外,因为他对于卡洛斯的应变能力很有信心。只不过是有可能,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发生什么,那也是不好的,所以要尽快。至于从哪里开始着手,庄奇森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先去那个潜水协会瞧一瞧,还要把那个神秘女人给找出来。
庄奇森立即起身,循着那地址而去。
潜水协会的办公所在地距离庄奇森下榻的酒店约莫15分钟的车程,只一会,他便到了那幢小楼的门口。如果不是那一块宝蓝色的巨大招牌,单从外观上看,这小楼与四周的建筑没什么两样,只是一户普通的民居,不同的是,这幢小楼院门大开着,似是正等着人来造访。院子里的花圃已有些许零零星星的杂草,看来是许久未曾打理的缘故。
庄奇森径直走了进去,屋里的光线倒是不错,阳光很充裕,就是有些燥热。客厅里空无一人,很是杂乱,没有一点像是办公室的,简直就跟废旧回收站差不多。文件胡乱堆放不说,沙发上还搭着几件脏衣服,由于空气潮热,庄奇森甚至闻到了自那堆衣服中散发出来的阵阵酸臭味,他不由得捂了捂鼻子。庄奇森左看右看,也无法将之和潜水协会联系起来。
“对不起!打扰了!”庄奇森边说话边往里面走:“请问,有没有人在?”
自客厅进去一共有3间房,都是打开着门的,所以他挨个看过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个人也没有。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关着门的。按正常判断来说,里面应该有人在,是以庄奇森转身又往客厅走了去,他琢磨着可以在外面等一会。他刚迈开两步,就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洗手间里面传了出来。
“对不起!外面的那个朋友,可以帮我个忙吗?”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人。
“请说。”庄奇森答道。
“我,现在需要一些纸巾,就在杂物房的门后边有多余的。”
“稍等。”庄奇森立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杂物房,这里看起来,每一间都是杂物房。他只能从第一个房间的门开始找。运气还不错,就在那第一间门的后边。
他将纸递给那人之后,便快步回到了客厅,开始很不礼貌地参观起来。客厅里面最整齐的是沙发前面的那张桌子,上面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沓厚厚的文件,以及一只钢笔。文件上面乱七八糟地画了一些标注。庄奇森将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来往旁边一扔,坐了下去。
厕所里有断断续续的水声传了出来,想必那位仁兄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庄奇森站了起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太失礼了。”人未出现,声已先至。
“不打紧,不打紧。”话音刚落,那位先生已经走到了客厅。
那位先生的样子,与这客厅实在是极搭,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有洗头了,头发竟像足了一个鸟窝,在他面上满是黄褐色的胡渣。而他身上穿的衣服也跟沙发上的那一堆一样,颜色脏旧不说,传出的味自然也好闻不到哪去。卡洛斯这小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而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多半跟这个协会脱不了干系。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自是不能说些什么。
“请问,你是?”对方发出了礼貌性的一问。
“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潜水爱好者协会?”虽说他在入门的时候已经看到外面挂着的那块显眼的招牌,但他仍不免对此产生怀疑,因为这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太相称。
“正是。”对方朝庄奇森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阿尔塞。这里的会长。”
“我叫庄奇森。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寻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名字是卡洛斯。”庄奇森直接道明了来意。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只不过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他的脸上又回复了常态。不过,这却并没有逃过庄奇森的的双眼,他不动声色,继续以笑脸相对。
“卡洛斯?”阿尔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卡洛斯前几天是在这边没有错,不过,我也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那么,他在这里的时候,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庄奇森接着问道。
“特别的事情,倒是没有,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阿尔塞依旧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这样的,卡洛斯已经很多天没有和家里人联络了,他的父亲托我前来看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要请你直说,不必有太多的顾忌,我只想找到他。”庄奇森开始改变询问的态度,以一种相对来说比较缓和的方式来同阿尔塞进行交谈。
“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些乱,你先坐下。”阿尔塞拍了拍庄奇森的肩膀“要不要来杯咖啡?”
“好的,谢谢。”
阿尔塞此时背向着庄奇森,他冲咖啡的时候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不过,这一切都在庄奇森的视线之外,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当阿尔塞端着咖啡转过身来的时候,又和之前一样了。
“卡洛斯的确是这里的会员没有错,他入会的时间是在两年多以前。”阿尔塞边说,边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与庄奇森面对面坐着,“你知道,我们这个协会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协会,和大多数的一样,只是由众多爱好者组织起来,每年会举行几次聚会。我们的入会申请很简单,只需要提交一份表格,填上基本的资料。当然,我们并不会逐个去调查那些资料的真实性,所以入会的会员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地位。要说这一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倒是不太了解,毕竟人员比较混杂,我只不过是负责在聚会的前几天给各人发出与会的通知。卡洛斯这次与往常实在没有区别,要说不一样,那便是这回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美丽的女人而已。”
“那个女人。你是不是认识?”庄奇森听着阿尔塞提起了那个女人,便随口一问。
“那个女人,并不是我们这里的会员,所以我对她知道得不多。她只是每次在卡洛斯待上岸之后才出现,然后他们总是一同离开,我与那女人之间并无任何交谈。”阿尔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十分自然。
“上个周末,你有没有见过卡洛斯?”
“上个周末?”阿尔塞望着天花板思索了那么几秒钟便答道“上个周末我记得,他是中午的时候过来的,还带上了潜水用具,他好像跟几个人约好了要下海,不过那天我因为有事情抽不开身,所以没有一同前去。”
“那么,请问与卡洛斯一同下海的人都有谁?”
“这个,我真的就不清楚了,那天他们是私下约定的,他过来的时候只是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当我拒绝了他之后,他就走了。隔天参与聚会的人便走了半数以上。”
这一趟似乎没有什么收获,庄奇森很是失望,于是他起身告辞。待出了大门,他回头又朝屋内望了一眼,阿尔塞仍然坐在刚才那凳子上面一动不动,他的神情告诉了庄奇森,此时他的心里正波澜起伏着。庄奇森更是肯定了阿尔塞必然心里面有鬼,一定还有事情没有说出来,不过看他嘴巴不是一般的紧实,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以将阿尔塞不愿意说的话给引出来,庄奇森只好叹气离去。而当下之急,还得先把那女人找出来。
刚到酒店的时候,庄奇森遗漏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那侍应跟庄奇森谈话的时候,曾说起那女人最后是朝着酒店的电梯走过去的,那天庄奇森就应该问清楚了,那女人兴许是也是住在那酒店的客人,一想到这,他便直奔酒店往回赶。
幸而那侍应生还在,庄奇森朝他招了招手,他立时走了过来。
“方才我遗漏了一个问题,你说那个女人是朝着电梯而去的,她是否也是这里的客人?”
“好像不是,因为我那天过来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她,自从她进了电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至于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注意,因为后来我也离开了。”
“谢谢你,没事了。”庄奇森一边思考一边往房间而去。
这小半天下来,庄奇森几乎没有获得可以算是有价值的线索,这件事情仍然像团迷雾一样笼罩在他的上方。半个小时之后,他依然是深锁眉头,正当他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进行的时候,房间的铃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