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官,今天是初六了,各位的长假过得还好吗?长江的假期到此为止了,今天下午上回北京的火车,恐怕要向各位告一声罪,今天只此一更了。不过今天欠的明天一定会补上!】
王洽回到自己的院落,就有人来回报请示,说是盖房的新址已经由风水先生选好了,是不是就此动工。本来司徒府讲究雷厉风行,安排下去的事,王悦只抓大概,具体实施这个管事自己就可以做主,除非是像出了掘地掘出百万铜钱这样的大事,否则不用禀报。
因为府上出了白事,不知是不是应该动土,秦管事也不敢擅专,只好来请示王洽。王洽略一思索道:“还是开工吧,要不然赶不上五月的阿芸大婚了!那边你多盯着些,有什么情况尽快向我汇报。一会你去厨下传话,就说是我的吩咐,今天给工匠们加餐,还有去账房支十贯钱,犒赏一下他们,叫他们只管做事,别的不要瞎问、瞎传!”说到最后,语气冷冽,竟是让秦管事打了一个寒噤。
王洽又在屋里教训心腹丫鬟仆役:“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你们不是相府家的家生奴才就是和相府签的死契,生是我家的人,死也是我家的鬼!你们知道的事情不许乱嚼舌头,若是被我听到家里有人胡说八道一个字,那么你们几个统统别想活命!”
几个大小丫头长随小厮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被王洽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一扫,刹那间全都跪在了地上,头低得垂到地上,一个个软得连应承的力气都没有。而他们没有发现,端坐在上的王洽,脸上疲惫的眼神一闪而过。人人都看见他精力无限,将一个大家的一应事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可是谁知道他也是个有头晕之症的病人?毕竟他,也不是个铁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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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言司徒府这一晚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单说宇之这逛庙会看花灯的情况。正月十五上元节乃是仅次于大年的重大节日之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闹元宵,达官显贵人之家也少不得各房聚在一起,猜猜灯谜看看戏,吃一顿团圆饭。
正月十五闹元宵,大致起源于汉初,而太史公在“太初历”中已经把元宵节列为重大节日。所谓闹元宵,顾名思义,这天是不宵禁的,百姓可以在街市上赏灯游玩直至天明。元宵节狂欢庆典的关键尽在这一个“闹”字,人们因为宵禁的开放,夜间行动的空间和时间都比往常都要自由和开放得多。这等好玩的事,宇之三人怎能错过?中午在相府那顿大餐实在吃得太饱,晚上也没什么胃口,宇之匆匆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就饱了。
其实他一走到前厅,凝之就打趣他道:“阿宇,你这午觉睡得未免也太长了吧?孔子最厌憎昼寝之人——尔乃‘朽木’也!”他打趣也就算了,偏偏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宇之翻翻白眼,鄙视他的五十步笑百步。他见凝之穿得光鲜,嗤笑道:“二哥,又不是相亲,你穿这身漂亮衣裳,真正应了那句‘锦衣夜行’,显摆给谁看?”
“这你就不懂了。平日里或许晚上出行是‘锦衣夜行’,但是今日可不一样。家家燃灯户户放焰火,四处照得跟白昼似的,怎么会看不见了?”玄之不知什么时候踱着步进来了,还是那不疾不徐地气度,“快走吧,一会到处人挤人,想去街市都没可能。”
元宵节燃灯,这个习俗起源于道教仪式,如今道教盛行,百姓也分外重视这个习俗,——道教把正月十五定为“上元节”,此外还有七月十五“中元节”和十月十五“下元节”。主管三元的神仙分别为“天、地、人”三官,因为天官喜乐,故而上元节要燃灯放焰火。
老百姓劳作辛苦,一年到头难得有点乐子,精神上贫乏空虚得很,所以在上元节这等欢庆日子就疯闹,比看社戏还热闹得多。江南流行看社戏,那是每逢重大节日或是喜庆,当地大族或是富户请了人去演,但是这哪有灯会好玩?
灯会燃灯,不管是你是富户还是穷门,都可以扎灯笼燃花灯,没有任何限制。有钱人可以去买作坊出的漂亮的大灯笼,穷人自己扎个白纸灯笼一样玩得开心。正所谓富有富日子过,穷有穷开心,这是个万民同庆的时日。
“灯笼会”经过历朝历代的传承,到了东晋,已经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节目,灯的种类花式也越来越多,有镜灯、风灯、琉璃灯等,更有些文人雅士,喜欢出些灯谜等人来猜——把写着谜面的纸条贴在五光十色制作精美的灯笼上,谁猜中了谜底,灯笼就拿走。
而中国人似乎特别热衷于猜谜,宇之猜测,许多人猜灯谜其实不为赢得那盏灯笼,主要为了背后可能的利益——比如就有富商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猜出难题的穷小子,比如还有籍籍无名的困顿士子因为猜谜时的惊艳表现而被州郡中正青睐(中正是掌管负责评议人物的官员)。一个灯笼不值多少钱,但是因为猜谜赢得前程的人还真不少。
玄之只挑了李氏兄弟随着他们上街,反正这三人都是武艺高强以一当十之辈,建康的治安又好,有他们护卫,可谓万无一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街上比他们想象得热闹多了——建康是个百万人的大都会,当然不是山阴县一个小小郡府可比。
两位宅属性十分强的哥哥对这次逛街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倒是让宇之大跌眼镜,他略一思索也就释然:玄之高兴,是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公众场合而不被细娘、堂客(已婚妇人)围堵,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和中秋夜这俩节日他可以这样来放风了。宇之在他身上看到了做明星的痛苦和身不由己,他的宅,是被迫的。
至于凝之,情况很简单,他这么高兴,完全是因为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弟兄们一起对小娘子、堂客们品头论足一番而兴高采烈。因为赏花灯,其实赏灯是次要的,主要是赏人——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秋香”。这要来赏人,自然不会带着李欣来,随便找了个诸如“外面风大,别着凉”或是“建康人多,怕走散了”之类的理由把她留在了府里。
宇之笑了:年轻人啊,有年轻的心。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很沧桑,本该这个年纪做的事,他都不爱做,相反却处处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老练。
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可是祖氏却总是怜惜地对他说:“宇儿,我宁愿你顽皮、淘气,甚至贪玩,像别家的孩子一样开心,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冷冷静静的反倒看着让人心疼。你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出去和你的哥哥们玩?娘不会怪你弄脏弄破衣服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宇之只觉得汗然:要他出去跟肃之、涣之二人爬树钓鱼捉蛐蛐?他都多大人了,会跟他们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好在祖氏只是以为他种种不合群的表现,是因为幼而失怙导致的心灵创伤。
他一点也不创伤,这些年还过得很滋润,可是现在和同龄人相比,他才发现自己的悲哀之处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少年那种纯纯的爱,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他爱不动了,因为,他有着前世今生加起来接近四十岁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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