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东方大陆经过三百年战乱,形成了三大王朝及其附属国。
圣国占领中原,领土富饶辽阔,高低错落的绿野在山水环绕中悄然展开,宛如千姿百态的翡翠装点着大地,山川美轮美奂,如明珠似玉带,滋养着亿万生灵。著名的京都——宋城,拥有五百万人口,白天人流如织,夜晚歌舞升平,周围千村万落,处处生机盎然,更有三百州府、五千县城覆压千万里,综合实力在三国中首屈一指。圣国雄心勃勃,虎视天下,虽然没能统一东方大陆,自有其特殊的地理原因,简直非人力所能为。
燕国占据北方大片领土,与圣国相隔一条绵延起伏的蓝山。这条罕见的山脉宛如一条巨龙,携天地之威跃起于汪洋大海,然后横跨东方大陆跃入海洋,赫然形成了一条宽百里、长万里的天然长城,将燕国和圣国自然隔离,十万大山野兽出没,凶险万状,两国民众极难往来。燕国约占整个大陆的四分之一,由于气候寒冷漫长,导致民风勇武彪悍,一百多个游牧民族构成共属国,各邦独立自治,虽然联合,但是内战时有发生。
楚国位于大陆南方,同样是一个自然王国,与圣国隔岸对峙,百里海峡构成了一条鸿沟天险,其间暗流涌动,风急高浪,非大船巨舰难以横渡。南方天气炎热,雨量充沛,物产丰富,人民勤劳智慧,其下有四十多个附属国。
整个东方大陆由以上三个国家分而治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水深不可测,隐藏的秘密比凸起的大陆多得多,许多难解之迷等待着人们探索。
正文
京城是圣国最大的都市,天子脚下,城中有城,繁花似锦,完全可以用独领来形容。城墙高达三丈,南北长四十里,东西宽三十八里,近似于巨大的正方形。城内二十一条南北大街,十八条东西大道,把全城自然划分成二百多个整齐坊市。街道两侧种植树木花草,加上错落有致的清泉溪池,构成了众多风景园林,使宋城显得格外整齐美观。大街上每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酒楼茶肆勾栏瓦舍日夜经营,艺人商贩男女老少填街塞巷。官府为活跃京城贸易,还放宽了宵禁限制,四面城门开得早、关得晚。
再强大的王朝也有贫富之分,再繁华的气象也掩不住沿街的乞丐,圣国同样如此。由于连年征战,田地荒芜,当年无数在困境中挣命的穷人团结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正所谓聚蚊成雷、聚沙成塔,集体的力量使乞丐们通力合作,在滚滚红尘中为自己捞取最大利益,使他们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保持人的尊严,不再任人宰割,这一强大势力遍布全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丐帮。
如今国泰民安,丐帮依然存在,组织更加严密,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这天早晨,宋城东门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迎着旭日朝阳,两道长长的身影拖在后面,为他们平添了一段生动的风采。老年乞丐长得瘦长干枯,脸上皱纹深刻,眼睛半睁半闭,手里拄着一根盘根错节的紫藤杖,浑身透出无限沧桑,破衣上隐约缝着九个口袋;少年乞丐大步而行,虽然衣服油腻发亮,人却长得高大威武、英姿焕发。只见他左侧斜挎着一个大号酒葫芦,右手随意拎着一根竹杖,双眼炯炯有神,顾盼之间精光闪射,似乎破衣缝里都散发着豪放气息。
守城的五位军士手拄长枪聊天,连正眼都懒得看两个叫花子。也难怪军爷瞧不起穷得叮噹乱响的乞丐,人穷志短,就算再有气质的叫花子,仍然叫乞丐。正所谓穷于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此话半点不假。
人可以不理乞丐,但是城外两条又咬又闹的恶狗突然支楞起耳朵,看见两个叫花子大摇大摆走过来,立刻停止打闹,毫不犹豫夹着尾巴跑开了。按理说狗最看不惯穷相,它们平时最爱咬的就是乞丐,没想到今天反性了,不是凶狠地扑上去发威,反而落荒而逃,真是奇怪啊。
老少两个乞丐不管不顾,沿着大路一直向东而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速度极快,令路人为之侧目,引得很多人一边回头,一边议论:“看那两个叫化子,本事倒不小,跑得如此快法,难道前面有好吃的,抢食吗?”
“他妈的。”一位骑在马上傲倪得志的商人拍着马鞍感慨道:“让这两叫花子给老子当挑夫倒挺好,饭由我管,就用不着拼命抢食了,还能省老子一笔工钱。”
“你呀,别想美事啦,依我看这两个叫花子,绝不是一般的乞丐,光吃就能把你吃穷喝光,用不了多久,就拉着你一起讨饭啦。”
老少乞丐听不见这些议论,早一溜烟走远了。
其实他们听见也无所谓,所有的乞丐都是“天做棉被地当床,残羹剩汤百家尝,笑对人间沧桑事,看尽世态道炎凉”。他们才不再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由于京城是百业汇集地,此时路上行人如织,南来的、北往的,赶车的、挑担的,大多是起早做买卖挣钱的商贩,有的父子为伴,有的结友成伙,而且边走边聊。唯独这老少两个乞丐互不交谈,仿佛在暗中较劲,比试脚力。
圣国的交通极为便利,以京城为中心构成了稠密的陆路交通网络。道路分为三等,一是“官马大道”,由京城向四面八方辐射,主要通往各州府;二是“大路”,由州府伸向各县城;三是“小路”,由县城或大路通往各集镇。
老少乞丐下官道走大路,健步如飞,脚下生风,行人往往来不及闪避,刚要失声惊叫,却见二人像旋风似的一转,已经旁若无人地远去了,此举惹得路人心有余悸,无不抚胸咒骂“臭叫花子,吓死人啦”。两个乞丐一直走到日近晌午,然后改由大路走小路,转向东南方向而去,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旁。
老年乞丐终于松了口气,摆手叫道:“晓天啊,歇会吧。义父老啦,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耐力,再这么走下去,为父的骨头都要散架喽。”
那位名叫晓天的少年乞丐跟在老者右侧,一路上不即不离,这时听老人出声招呼,急忙停住脚步,回头扶着老乞丐笑道:“义父,看您说的,大概您是怕我累着才叫停,依你老这身子骨,走三天三夜都没事。”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听着不怎么实在,但是我老人家爱听。”老乞丐一面说,一面用杖指道:“去那边。”
父子俩随意坐在草地上,少年麻利地从包里拿出一只叫花鸡和两只熟狗腿,把酒葫芦往中间一放,一老一少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此时秋风徐来,日光摇动、百虫嘶鸣,令人浑身舒爽,说不尽的畅美惬意。
其实这老少乞丐极不简单,都是丐帮中的著名人物。
老者姓胡,乃是丐帮五大长老之一,江湖人称“蛇长老”,一身武功出身入化,一根紫藤杖加上两条紫电蛇,令许多江湖人物闻风丧胆。此刻胡长老咬了一口鸡腿,喝了一口美酒,立刻顺着嘴角流油。他抿了抿嘴,笑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顺手把酒葫芦递过去,眼神充满了慈爱。
年轻人是一个孤儿,父母原来也是乞丐,在多灾多难的战乱中先后死去,于是胡长老收养了他,取名胡晓天,今年十八岁,一身功夫尽得义父真传。
由于胡晓天聪明诚实、性格稳重、武艺高强,深受各位长老喜爱,三年前又幸运地被海帮主看中,收他做了唯一弟子,如今他的降龙十八掌己经有相当火候,刚猛强劲、威力无穷,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也学成二十四路,使出来千变万化、连绵不绝,在丐帮可算是一位少年英雄,成为最年轻的七袋弟子之一。
就在上个月,海帮主召集五大长老议事,说起帮中事务繁杂,自己年纪老迈、精力不济,今年准备选拔一名年青人接替帮主之位,相信有各位长老扶助,年青帮主将很快成熟起来,领导丐帮走向新的辉煌。只是推选帮主一事颇令人头疼,因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年轻人不在少数,现成的就有四位出类拔萃者,一位是帮主的义子黎峰,一位是帮主的弟子胡晓天,两个年轻人比其他人略高一筹,但是为公平起见,海帮主不愿授人以偏袒自私的话柄,以至闹得丐帮不团结,更何况葛长老的弟子何锡风和欧阳长老的弟子史勇比起前两位也不遑多让,实在让人难以决断。
最后长老会议定,两个月后在年青人中竞选,让他们各凭真本事展示才能,由八袋以上长老投票公选帮主。消息一出,凡有些能耐的年青人无不兴奋异常,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帮主之位非黎峰和胡晓天莫属,现在听说自己也资格参与竞争,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准备届时大显身手,尽管未必当得上帮主,但公开展示实力,也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为以后平步青云打好基础,甚至能独当一面,当个堂主什么的。
胡长老自然不甘落后,为义子能顺利当上帮主,他煞费苦心、绞尽脑汁。这次他决定带义子去宋城东南五百里外的黄山十二峰试试运气,一来寻找称心如意的兵器,顺便抓一两条毒蛇当暗器;二来即使得不到兵器和暗器,历练一番也好,由此可见胡长老用心之良苦。
胡晓天使劲咽下一口狗肉,见义父始终面带微笑,不错眼珠地望着自己,一时感觉很不好意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随手把油汁在衣服上抹了抹。原来他衣服油腻光亮是这样形成的。只听他有一搭没一搭道:“义父,听说您临行之际专门请人算过命?有这事没?”
胡长老愕然,自己卜卦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这小子怎么知道的?他一向认为义子少算计、不精明,此时惊诧之余,又颇感欣慰,这说明小子长本事啦,可不是嘛,要当好乞丐头儿,必须八面玲珑、消息灵通才行,嗯,好兆头啊。不过想起第一次算命的结果,唉,实在令人揪心:大凶或大吉,两者必有一。胡长老心中忐忑,只好换了一位铁嘴先生算第二卦。
凡人面临重大决定、不知如何行止时,难免会找卦师推算一下天意命运安排,胡长老并不绝对认同算卦,关键是占卜能改变犹豫不决的心态,摆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和痛苦。
“义父,您说黄山果真有上好绿竹吗?”胡晓天毕竟是年轻人,转眼就忘了刚才的话题,询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胡长老回过神来,伸手摸着下巴,捋了捋不多的几根胡须,信心满满道:“一定有,黄山绿竹闻名天下,据我所知,咱们丐帮的信物打狗棒,就是几百年前得自于黄山。五大长老都知道黄山深处有一种绿竹,纹理细密,比精铁还硬,刀剑难伤,而且份量压手,弹性十足,咱们一定能找到。”
“嘿嘿,你老人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胡晓天似笑非笑地点头道:“按你老所说,这绿竹坚韧异常,比精铁还硬,刀剑难伤,即使我们找到了,又怎么取到手呢?岂不干瞪眼?依我看,找不到更好,省得你老人家伤心。”
“嘿嘿,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胡长老学义子的模样开心一笑。卦相说的明白,此去大吉。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道:“小子,你还是井底之蛙呢。我老人家过得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得盐比你吃得饭还多,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胡长老展开五指,掌中赫然有一节巴掌大的圆木,表面磨得极其光滑,细细的脉络异常清晰,显然他经常拿在手里抚摸。胡晓天看得莫名其妙,一节普通的木头啊,有什么稀奇?他看不明白,于是伸手去抓。
“且慢。”胡长老嗖一下收回手,郑重道:“小子,这不是你能碰的。”
“义父。”胡晓天大叫起来,瞪眼道:“您对我保密?”
“傻孩子。”胡长老摇头感叹:“为父所有的宝贝都是你的,别着急,我是怕你毛手毛脚,让这宝贝伤着。”说着,他神秘一笑,竟然从木块里抽出一把小小的短剑。此剑柄长一寸,剑身三寸,呈暗红色,像一块烧坏的生铁,透着斑驳的锈迹,哈,这可笑的玩意儿在他手里,比巴掌还小。
胡晓天笑过之后,疑惑地盯着小剑,然后抬头看义父,再次看小剑,目光一上一下,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这么短的鬼东西,应该是小孩儿耍弄的玩具啊。
胡长老得意道:“小子,这宝贝是义父去年在无机峰捡到的,端的锋利无比,划了老子几道伤,我只好把它插在木头里,免得伤身。”说着,他伸手拿过义子的竹杖,用短剑连削三下,平空掉下三节,切口出奇的光滑。
顿时,胡晓天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胡长老见义子呆若木鸡,不禁更加得意。他抓起身边一块青石,顺手向空中一抛,炫耀似的连划七剑,天呐,短剑竟然吐出半尺长剑芒,直如刀切豆腐,把青石断成十几块,纷纷落地。
“啊,好宝贝,还是义父有眼力,快给我。”胡晓天兴奋地探过身去,作势要抢。
“吁,吁。”胡长老急忙把短剑插入木块,一边收进怀里,一边笑着哄劝:“傻小子,不要拍义父马屁,这宝贝不是你能控制的,它有灵性,可厉害呢,为父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后当了帮主,或者功力再有进境,为父一定给你。”
“不行,我不管。”胡晓天急不可待道:“我现在就要,快给我。”
正在父子二人相互争抢之际,忽然,两条紫电蛇从胡长老袖筒里探出三角头,吐出又细又长的舌信,冲着胡晓天嘶嘶地叫唤,浑身琥珀色花纹寒气逼人。
本来胡晓天见义父坚持不给自己短剑,正委屈得又气又恼,从未有过这种事,现在让他如何承受?以前义父无论有什么好东西,只要自己喜欢,他巴不得相送,今天怎么啦?胡晓天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没想到两条软虫子也跟着起哄,于是他狠狠咬下两块狗肉,略微运气,猛然吐出,两块狗肉如石子一样携带着尖啸劲风,直奔两个蛇头而去。
两条紫电蛇迅速伸长立起,双双闪动,准确接住两块狗肉,生生吞下肚去。如是三次,两条蛇身立刻出现三个包,顺着长长的身体慢慢蠕动。
胡长老见义子还要跟蛇过不去,急忙把两蛇头按进去,笑道:“好啦,你们谢谢哥哥回去吧,不能吃得太饱,他想撑死你们。”
两条紫电蛇非常聪明,似乎能听懂主人的话,缩回去再不露头了。
胡晓天赌气坐下,此刻回想那柄丑陋的小剑,虽然破旧,但里面似乎真有一股莫明其妙的灵力。他忍不住道:“义父,给我看一眼,看一眼就行。”
“以后吧。”胡长老摇头笑道:“我担心你小子贪心不足。”
胡晓天垂头丧气,过了一会儿,他故意道:“义父,其实得不到绿竹也无所谓,我对帮主之位并不感兴趣,操心费力不说,还要受很多限制。如果黎峰哥当帮主,我没意见,他年龄比我大,武功好,又有学问……”
“呔,你糊涂啊!”胡长老没等他讲完,气得使劲将胡子拔下两根,怒斥道:“你这不长进的逆子,枉费我一片苦心,盼望你长大成才,谁知你如此不争气。人要努力拼搏,才会有好结果,即使不成功,也要尽力,这样才能无怨无悔,你小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啊呀,咳……气死我也……”
胡晓天慌忙爬过去给义父捶背,嘴里解释:“我又没说不想当帮主,瞧把您急成这样,至于吗?好,我当,我当,可是也要当得成才行。”
听了义子不是劝慰的劝慰,胡长老心中暗笑,小样的,凭你也斗得过我老人家?不过义子的话也点中了义父的要害。他沉吟半晌,感慨道:“小子,若论武功,你的降龙十八掌,绝对是黎峰这孩子不能比的,可是他心思机敏,打狗棒法却在你之上,唉,再说你的棒法又没学全,不过,有为父的藤蛇杖法弥补,你也差不到哪去,而且你胸怀坦荡、心地善良、不拘小节、做事稳当,只可惜……”他摇了摇头,沉了一会儿,继续感叹:“只可惜你不识字,这点可比黎峰小子差远了,唉,难啊。”
说胡晓天不识字,还真委屈他。除了自己和义父的名字之外,他连猜带蒙,至少能认出一百多字,可是比起黎峰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胡晓天见义父气苦,自己也感觉很羞愧,心想确实应该找机会学习一番,多读书、长学问。不过这只是梦想而己,很难实现,自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即使再努力学习,恐怕也赶不上别人。
说起帮主的权力,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不亚于皇帝。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总舵之下有三十六堂主,堂主之下又有三百多香主。历朝历代无有不沦为乞丐者,叫花子遍布天下,源源不断。每年端午、中秋、大年三十,各堂可以率领乞丐公然进城打秋风,强索硬要,稍不随意就捣乱滋事,闹得大门大户鸡犬不宁,丐帮弟子介乎正邪之间,连官府都不敢过问,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一来乞丐人多势众,二来乞丐根本不怕进牢狱吃公家饭。
乞丐也干很多公益事,许多脏活累活都少不了乞丐,比如抬死人、掏炉灰、倒溲水,遇有喜宴节庆说唱逗乐加吉利顺口溜儿,让普通百姓很有成就感,相比叫花子,觉得自己很幸福,还有比乞讨更伟大的事业吗?
乞丐属于下九流的末流,但是物极必反,丐帮戒规森严。如果乞丐违反帮规,香主要像官府一样升堂问案,轻则掌嘴杖刑,重则三刀六洞,即便处死,官府也不敢追究,如果有不懂规矩的乞丐告到衙门,太爷立刻轰他下堂。丐帮家事岂能过问?自己解决去吧,所以朝庭管不了乞丐,丐帮也不惹朝庭,彼此相安无事。
胡长老咳了两声,接下来竟然咳嗽不止。他猛地抓起酒葫芦,一连喝了三口酒才稳住。原来他的酒别有妙用,由于丐帮弟子出身贫贱,长期游走市井,大多嗜酒如命,所以各有各的酿酒绝活。胡长老与蛇虫为伍,就用毒蛇泡酒,具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另外他还有百步穿肠的毒酒,只是轻易不用。
“义父,你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孩儿又不能经常在您身边照顾。义父,干脆娶一位观音吧,这样我也有义母了,两全其美,岂不是好?”
“咄,不要和老夫提观音。”胡长老吹胡子瞪眼道:“我烦她们。”
二人谈论的观音,乃是丐帮的行话,就是“老乞婆”,胡长老不喜欢。本来乞丐之间互相嫁娶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老百姓不会将女儿嫁给乞丐,所以丐帮规定,乞丐的女儿也不嫁给外人。其实也没人打算娶女乞丐当老婆。
胡长老打趣道:“儿啊,那个孤独花容,现在还纠缠你吗?”
胡晓天一听这话,大为尴尬。原来孤独花容是一位女乞丐,乃是孤独堂主的独生女儿,比胡晓天大三岁。此女当真人如其名,不仅孤独寂寞,而且花容月貌,极喜欢打扮自己,出来进去总是干干净净,即使穿补丁衣服,也要想方设法在不起眼的地方缝得像花似的。她的生活习惯与叫花子格格不入,可偏偏是天生乞丐,所以她赌气抱怨,既自卑又孤独,平日揽镜自赏,不愿出门。尽管她瞧不起叫花子,却对胡晓天极好,只要一见他就眉开眼笑,有机会就和这位小弟弟套近乎,经常给他做好吃的,因此胡晓天经常大饱口福。还有一样怪事,只要胡晓天愿意带她出去玩,孤独花容竟敢穿一身破衣服跟着他串街。
胡长老看见义子先是害臊,继而心平气和,竟然露出幸福的笑意,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小子,听说你和孤独丫头亲过嘴是吗?”
胡晓天一听这话,立时气急败坏站起来,大嚷:“义父,你为老不尊,怎么能问这种话?又不是我主动,怎么能赖我?”
哈,一试小子就露馅,没人说你轻浮,少年人沉不住气,哈哈……
胡晓天表面上气哼哼不理义父,心里却甜滋滋的,其实自己和花容姐的事,帮中都在背后议论和羡慕,如果不是花容姐比自己大三岁,将来真可以娶来当老婆,而且她身上那股香味,嗯,特好闻……
胡长老笑过之后不再说话,开始独自想心事,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一会儿,胡晓天清醒过来,发现义父愁眉不展,不知又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他心中忐忑,为让义父高兴,忽然灵机一动,挥手笑道:“义父,我有一项绝艺您还不知道,嘿嘿,保证让您大开眼界。”
“哦?”胡长老狐疑地扭头,用眼角看他道:“不会吧,你小子从光屁股开始到现在,是老子看着长大的,你有多少脓水,还能瞒过义父?”
胡晓天见他认真起来,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本事,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练着好玩。”
胡长老笑骂道:“滚一边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往脸上贴金,逗老子穷开心。好玩?你给老子玩一个看看,到底怎么好玩法?”
“那好,我就豁出去玩给你看。”胡晓天坐回原处,郑重其事地端起架子。刚摆好姿势,忽然笑道:“算了,我还没练好,义父,以后再练给你老看吧。”
“呸。”胡长老满脸不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吹牛。”
“我吹牛?”胡晓天急了,这名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他收起笑脸道:“好,我马上练给您看,希望你老见怪不怪,安安静静坐稳坐好,千万别吓出好歹来。”说完,他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腹前,大拇指相对,其余手指交叉,一时全身鼓荡起伏,如波浪般顺流而下,如是三次,很快松静下来。
胡长老暗暗赞叹:好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小子根骨绝佳,练武极有天赋,想当年,自己可没有这样的能耐。
胡长生凝视地上的狗腿,目不转睛,一双眼睛越瞪越亮,几乎射出光来。
渐渐的,狗腿颤动了两下,竟然莫明其妙离开地面悬浮起来,轻飘飘的好像一片随风上扬的树叶,晃晃悠悠,几次险些坠落,但都摇摇欲坠地挺住了。只见那香喷喷的狗腿一直升到离地两尺高,缓缓停下,片刻之后,狗腿飘向胡晓天,待到近前,被他一口咬住,顺着嘴角流油。他伸手从抽出狗腿,举着晃动,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义父,没见过吧?”
“这,这……”胡长老惊讶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玩意儿,是真本事。”
“还真邪门。”胡长老由衷赞叹:“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胡晓天得意洋洋道:“哈哈,想知道是吗?那好,用宝贝来换。”
胡长老望着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禁摇头感叹:“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唉,为父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料却被你盯上啦。很好,贼小子,不说拉倒,我憋死你。”说完,他看了看天色道:“酒足饭饱,该赶路了。”
“义父。”胡晓天睁大眼睛问:“你老不想知道啦?”
“不想,你那点鬼花活儿,少在老子面前现眼。”
“什么?鬼花活?”胡晓天自尊心大受伤害,不服气道:“义父,你老人家省省好不好?我这可是精神法力,修炼到极致,临阵对敌,凭意念就可取人性命,相当厉害,靠,居然说我是鬼花活?”
胡长老故意杀他的威风,不屑一顾道:“小子大言不惭,哼,你还差得远呢,好好练吧,也许真有你说的一天,我看着呢,可是现在嘛,你只能用来吃狗肉。”
胡晓天被义父当头棒喝,顿时没了脾气,却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练出惊人本事,让义父惊得浑身发抖、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嘿嘿,师傅说过:“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却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只要用精神意志深入开发,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
此时日光西斜,父子俩收拾行囊,继续赶路。由于走的是偏僻小路,四周少有行人。一路上父子俩说说笑笑,胡长老聊起江湖典故,不时考校义子的武功,或者顺便打一两只山鸡野兔,直如游山玩水一般,令少年胡晓天非常开心,感觉颇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