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记忆都是朦胧且片段的,唯一清晰的记着的,就是那人绝不温柔但一板一眼严谨规矩的动作,伴随着熟悉的清冽微凉气息,还有唇齿间流淌而过的温暖甜腻的味道。
这些记忆碎片都是沉默且无声的,宛如一场默剧,内敛的像是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一整晚的梦境都与这些记忆的碎片有关,翻来覆去重重叠叠,反复的感受着冰冷清寒的气息,宛如在荒野吹了一夜的凉风,满身沾满寒凉的夜露,冰凉但是清新,醒来的时候,精神都是清爽的。
不困顿,似乎昨夜的痛苦并没有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帝矜撑着身子坐起,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拿惯了笔拨惯了琴弦的手指细长有力,指尖圆润剔透,指甲被修剪的很整齐,一点也看不出昨晚这儿长出了弯曲且锋利的指甲。
勾了勾手指,一切如常,莫非昨晚真的是梦了?
帝矜勾起唇角,他只相信自己,于是从不怀疑自己的感受,昨晚是确确实实看见了指甲的变化,不可能是幻觉或者梦境。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幻觉和梦境欺骗,所以昨晚是真实的。
“帝矜?”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红岫的金发在门缝间晃荡,“醒啦?我进来咯?”
“进来吧。”帝矜放下手,看向门口。
红岫推开门,献宝似的高举起手中的保温桶:“吃的来了。”
“放这儿。”帝矜微笑,“一起吃吗?”
红岫吐了吐舌:“我跟谢寻燕已经吃过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自家的苦只有自己知道,红岫在心中默默流泪,帝矜大爷,您以为大师兄精心制作的饭菜是谁都有资格吃到的吗?她跟谢寻燕,哪里吃得到帝矜这么好?
大师兄扔几个野果子就打发了他们,还不敢抱怨的。
虽然暗地里满腹牢骚,但面对帝矜她还是一派心情大好的样子:“今天的早餐不错哟,是用野果调制的菜羹。”
“不过话说回来,帝矜你今天居然没出门诶,总算是打算收心了吗?”红岫摆出小瓷碗,一边用你能安分点我就放心了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说着,“再往山的深处去,我跟燕子都没信心保护你了。”
当然,有大师兄在暗处又是另一回事,红岫笑眯眯的看着帝矜一勺一勺的舀起菜羹,嘴里发馋的咽下一口唾沫,目光侧到一边,掩下眼中发红的羡慕……她也好想吃大师兄做的菜羹哦。
不仅是因为好吃,更是因为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只会砍人的大师兄还有这一手,说出去不知会吓掉多少人的眼镜。因此,大师兄做得饭菜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谢寻燕私下底跟她八卦过,要是把这些菜放到组织里去拍卖,价钱铁定得上天价。组织里那一帮子钱多到没处花的纨绔子弟流氓匪类们,对此一定很感兴趣。
一想到吃的是寒剑十三做的菜,那种满足感成就感征服感,远远大于口腹之欲。
这当然只是想想,要是真能被他们拿去拍卖了,这菜还算什么弥足珍贵的呢?
想到这里,红岫禁不住偷偷瞥了帝矜几眼,这人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大师兄例外了这么多次呢?大师兄可不像不争气的谢寻燕,才不是外貌协会的人。
小姑娘心存疑惑,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上表情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看得帝矜闷笑不已。
“看了一个月了,还没记清楚在下的相貌吗?”帝矜拿起纸巾抹抹唇角,将吃到干干净净的碗往前推了推,“还是红岫你有什么事?”
红岫干笑:“当然记清楚了。只是好看,得多看几眼。”
说完这一句话,她满脸通红,比起一月之前,没有丝毫长进。
帝矜弯着眸子,优雅宛如翩翩贵公子:“谢谢姑娘谬赞。”
“噌”的站起身来,迅速的宛如她脸上飞窜起的红晕,红岫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双手哆嗦的飞快收拾好碗勺,抱着保温桶就朝屋外跑去,慌不择路的踉踉跄跄,一边飞奔一边泪流,心中尖叫不已,帝矜你一定是故意的!
谢寻燕在院子里远远的看见她,发现这姑娘的脸颊与清晨的太阳一样,红彤彤的,色泽那叫一个炫目亮眼。
“妖孽啊。”谢寻燕心有戚戚焉的摇了摇头,不用想都大概猜得出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有些无力,帝矜大爷就不能暂停一下他的美色诱惑吗?自己年少轻狂,可没柳下惠的忍耐力呀。
人吓走了,昨晚的事情还要不要叫人进来问问呢?
帝矜无辜的看着大敞的门,对着空空旷旷的院子,轻巧的眨了眨眼睛,找谢寻燕问问好了。
还在兔死狐悲中的谢寻燕还没来得及抹一把伤心泪,就被身边一声轻笑吓飞了三魂七魄。
“燕子。”
“帝,帝帝帝矜?”他猛的转身,脚下不稳差点摔倒,不过在那瞬间被帝矜伸手扶住了肩,这才稳住了身子。
“在下名字是帝矜。”帝矜轻笑,“你与红岫怎么都喜欢叫在下帝帝帝帝矜?”
“您真有幽默感。”谢寻燕低头不看他的脸,闷闷的道,“那帝矜,有事吗?”
“有些事想问问你。”帝矜好笑的看着他逃避的样子,心想自己有这么恐怖吗?以为不看在下的脸就不会有问题?还真是单纯的想法。
“出去走走好了,一边走一边说。”帝矜直接朝大门走去。
谢寻燕哀怨的注视他的背影,你都没有我拒绝的机会!
不过虽然心里抱怨着,他还是赶紧跟了上去,身后捂着脸拼命降温的红岫鄙视的白了他的背影一眼,小样儿,看你脚步欢天喜地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去接新娘子了呢!还一脸的不情愿——虚伪!
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红岫打上虚伪标签的谢寻燕心里沉甸甸的,脚步却格外轻快。
有句话说身体远远比心里诚实,或许就是暗示了这种情况。
沿着去山脚下竹林小池的小路慢慢的走着,两边绿草茂盛,稀稀疏疏的点缀着些许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风迎面吹来,凉凉爽爽,分外惬意。
“在下的身上有妖气,西法血族的妖气,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吧?”帝矜悠闲的开口,一点也没有说到敏感问题的觉悟,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谢寻燕想到当时说到这个时帝矜反常的反应,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话去。
“昨晚,在下情绪失控,精神混乱,还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长长指甲。”帝矜抬起他白皙的右手,阳光透过指缝,晕染出金边,“不过今早醒来,又恢复了原状。”
“这是怎么回事?”帝矜问。
谢寻燕咽了一口唾沫:“你真要知道?”
“是。”帝矜确认的点头,“失控的原因,在下必须知道。”
绝对容忍不了控制不了自己思维与行为的情况发生。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是自己……帝矜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从来不优柔寡断!
谢寻燕看他态度坚决,咬牙和盘托出:“我想你那该是血族的变身,现代血族在月末的月光下会不受控制的变身,但对于古老血来说是可以用理智控制的,但如果饥饿过度,古老血也会丧失理智,最终失控。”
“古老血,变身?”帝矜若有所思,他确是人类无疑,但人类怎么会有变身这一说法?
“要恢复理智的话,一来是等待天明,二来可以吸食血液。”谢寻燕奇怪的偏偏头,“你昨晚真有变身吗?为什么我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帝矜怔了怔,口中温热甜腻的味道似乎还没有消去,舌尖轻轻的舔了舔嘴唇,笑得欢快:“大概是因为吃饱了。”
“什么?”
“没什么,在下明白了。”他轻笑,“谢谢你了,燕子。”
“你明白了?”谢寻燕摸不着头脑,明白什么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帝矜只是笑,有些答案怕是只有高陈青谋知道,他总会现身出来,总会告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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