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户飘所受到的命运不公而百思不得其解,这种情绪不断地积累,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总像被一团撕扯不断的乱麻纠缠着,越来越紧地捆扎着理不出个头绪。虽然在心里同情户飘的一系列际遇,我没告诉任何人,当然是自己更没有机会让户飘知道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自己心里对户飘的同情,并不能给她的生活带来哪怕一点点的改变。在我正准备试图通过一种恰当方式,向户飘表露自己的心绪时,但一系列让我根本无法料到的麻烦,像约会好了似地,一个个地向我劈头盖脑的袭来,这些麻烦像不断掘进的陷阱,让我越陷越深。
让我觉得烦恼的是,我自己的三十元钱不知被谁偷了。这三十元钱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也不知哪个黑心贼,竟然惦记上了我这点钱。我的钱被人偷了,是我在学生食堂吃完晚饭后,回到寝室掀开被子发现钱不见了。钱是我吃过中午饭后,悄悄放进我自己的那叠好的被子里去的。
我想我不能先告诉老师,等我自己侦查个差不多不离十时,我再将情况报告老师,由老师帮我追回这笔已经丢失的钱。我便对班上的同学进行轮个观察,在经过我缜密的观察之后,我逐渐缩小可疑范围,我愈发觉得偷我钱的人就是我邻床的那个同学。
我想此时我还不能告诉老师,万一告诉老师,老师在班上一说,那偷钱的人就有了防备,哪个没有被抓着手脖子的贼承认自己是贼呢?老师进行调查也只是走走过程而已,最终受损失的还是自己。因为班上发生过丢失现金和餐票的事情,但老师只是在班上痛斥一番外,别无他法。每当有学生告诉老师自己的钱或者餐票被人偷走,老师先骂的肯定是失主,因为你连自己的东西都保管不好,你还能搞成啥事情?老师会骂自己粗心大意,骂自己警惕性不高之后,再在班上咬牙切齿地痛斥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同学,竟能干出偷盗这种道德品质极其恶劣,这种人们所不齿的行为。
老师遇到这种事情,也的确没有办法,他只能教导同学们保管好自己的钱财,否则后果自负。
一般情况下,的确是谁丢失东西谁遭殃,从来也没有一起因告诉老师而把丢失的钱财再追回来的先例。我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独立侦查细心调查,因为我太舍不得自己这三十元钱了,告诉老师只能把事情越搅和越乱。
此时我非常痛恨那个小偷太可恶了,当然也痛恨自己确实不应该把钱藏在被子下面,我又非常痛恨自己太没用了,这么大了,连自己的东西就看管不住,将来长大还能有个啥出息?
我此时又抱怨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管过自己的儿子,自己从未像其他同学那样,上学都是有父亲挑着箱子送到学校,把钱和餐票之类的贵重物品放到箱子里,一把锁锁起来,难道谁还敢把锁撬开,砸开箱子从里面抢钱不成?
我也非常怨恨我的妈妈,你既然生了我,为什么根本不管我,就那么狠心地离开我?如果我也像其他那些有妈妈的同学,妈妈会给我买一件带有拉索的衣兜的上衣或裤子,那样我的钱也不至于没地方放,去藏那个非常不安全的被窝里去。
我又非常后悔不听奶奶的话,奶奶当时给我钱的时候,一定要在我的内衣里给我缝个兜。我还嗤笑奶奶太老土了,讥笑奶奶干脆让她那有大襟的衣裳让我穿着去上学得了,整个把人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同学们见了我不把我嘲笑死才怪的。我现在才理解了奶奶经常在我面前的那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觉得自己的心的下面,好像有一群脏老鼠在啃噬着。那群脏老鼠似乎闻到了上面有它们非常解馋的猪油美味,所以它们在下面齐心协力的,而又杂乱无章地啃噬着那横隔着美味的壁橱木板。
这三十元钱丢失,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这又得需要奶奶卖掉多少斤蔬菜才能为自己补这个亏空?
自己太对不起奶奶了,那个挨千刀的东西竟然连我这点钱也不放过,实在太可恨了!他是在抢劫一个行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的血汗钱!
我在心里的痛,在心里的恨不能对人述说。我在想如果要查出,是谁干的这种缺德到底的事情,我一定会和他拼命。这个小偷这样做,就等于在谋财害命,我的钱被他偷走,我的半个月的吃饭问题无法解决,我这还有什么心思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去认真学习?我还有什么心思参加班上的一切集体活动?
我的心完全被这丢失的三十元钱给就揪得紧紧地,我感觉一切都黯然无光,一切都灰暗无比,我懒得搭理任何一个人。我在心里祈祷,哪个同学有可能看到我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大发慈悲,将钱再悄悄地放回原处。
我一次次地翻看我的被褥,连他妈的鬼影子也没有,我翻看一次,增加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不断地失望,也在不断地累积着我对小偷的仇恨。我在想这次一定要动用智慧,而不是蛮力追回损失,一定要确保自己这三十元钱失而复得。
在近乎绝望的悔恨痛恨中,我的侦查范围也越来越小,我很快把目标锁定在比我高一点,看上去比我还要寒酸的我的那个临床同学袁军。我看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怎么看都像是他偷了我的钱,应该就是他!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没错,应该将事情和盘端出了,我想此时还是不能告诉老师,万一老师问他他不承认,那不把自己的事情搞砸了。那样就会前功尽弃,那自己这三十元钱将彻底地丢失了,那样太对不起自己了。这样也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
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对那个偷我钱的同学袁军进行智取,我要让他自动地把钱还给我。我决定悄悄写一纸条,放到他的课桌位兜里,他看见纸条后就会自动把钱退给我。这样不动声色,大家面子都过得去,都不会难堪,我那三十元钱也不会损失,能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我为自己能想到这样的点子,确实兴奋了一阵子,想到袁军见到我的字条后,把我三十元钱还给我,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啥事情都应该要多动脑筋,遇到事情不慌乱,沉着冷静镇静,是克敌制胜的伟宝。袁军看到我对他这么客气,肯定也会心存感念,立马把钱放回到我的被窝里去,因为我一直在给他留着面子呢!
起码现在我还没把自己钱被盗的事情,上交到老师上交到学校那里去,就凭这个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呢。如果我把他偷盗我三十元现金的事实公布于众,那他可就彻底完了。今后班上乃至学校哪个同学东西被盗,他就会成为大家怀疑的对象,那他老先生可是没法在这个学校混了。
想到这些,愈发坚定了我必须尽快地,坚决彻底地收回我那已经丢失的三十元钱的信心。这样上可对得起我那含辛茹苦的老祖母,我那非常疼爱我的奶奶,下可对得起自己,更对得起那位一时糊涂的梁上君子。我这样做也是以一种我舒小守特有的方式,来纠正他曾经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要让他感激我一辈子,是我用这种非常文明的方式,告知他他已经做错了,但现在悬崖勒马改正还来得及。这事件有可能将成为他成人的奠基礼,将会影响他的一生,他无论如何都得感谢我。
我明知道是他偷了我的钱,但我没有给他难堪,我给足了他面子,你只要把钱还给我,大家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大家都还是同学,咱们都还是哥们。但如果我通知了你,你还不识相,那就别怪我舒小守不客气了。
在放学后,大家都离开了教室,我用铅笔飞快地写好字条后,放进袁军的课桌位兜里,我也充满着期待地离开教室,心满意足地奔向寝室,拿了碗筷去食堂就餐。
吃完晚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返回教室,我希望袁军能够早一点发现我写给他的纸条。
在我到座位坐定不久,袁军同学也就进了教室,袁军进教室后并没有直接到自己座位上,而是跑到他同村的那位同学座位,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位同学也便起身离开教室。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在袁军临出门时,我清楚地看见他的面部多处淤青,鼻梁骨和右眼眼睑上,明显地被包扎过。难道是他偷盗别人被人抓了现行,让人给打了,看他那狼狈相,只有我舒小守对你客气,终于栽跟头了吧。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我感到自己应该早点出手,让他接受教训,也免得在外面吃那么大的苦头。
我感到奇怪的是,袁军同学那天晚上并没在学校食堂吃饭,他放学后离开学校出去干什么了,这些都是我非常关心的问题。我一直关心的是袁军什么时候回到他的座位,能看到我写给他的纸条。
此时我倒有些担心,他一直不回到自己座位上,如果有其他同学到他座位找什么东西,发现了那纸条,那多不好。此时我真想过去把那张纸条先收回来,等他坐到座位再给他才好。但看到班上已经有很多学生,这时自己到他那里把纸条取回,也太惹人眼了。算了吧,既然已经放过去了,就听天由命了,再说自己在纸条上也没落下自己的名字。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偷了我的钱,我倒替他担忧起来。真是太自作多情了,自己简直就是心疼那冻僵了毒蛇的农夫。
那晚,袁军竟然没有来上晚自习,不过也没有人到他座位拿什么东西,我一直坚持到大家都离开教室后,我才离开教室。我想既然已经放进去了,就由它去了,泼出去的水,自己不想收回,也不可能收回,自己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地设计的这一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等着他。看他究竟有没有犯了错误又能改正错误的勇气,这就完全取决于他本人的道德良心了,这不是我自己能够强求得来的。
第二天早晨,袁军头上被包扎了几处,非常滑稽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我看到了袁军将我写给他的纸条看了一遍,又拿到桌面上方认真地阅读。我想他现在肯定后悔自己做出了非常愚蠢的偷盗行为,现在起码已经有一个人知道,是他偷了我的三十元钱。
我看到他认真读完纸条后,把那纸条装进上衣兜里。他又拿出了一本语文课本出来,我看到他完全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在犹豫是否将那三十元钱还给我,我看他看到那纸条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我就进一步判定就是他偷了我的钱。如果不是他偷了钱,他看到那纸条还不跳起来才怪呢?
他的反应更进一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他能自己觉悟乖乖地把钱还给我,咱们还是同学,咱们还是只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不管你是悄悄地把钱放回原处,或者直接当面交给我,我都会为你保密,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
我在想今天中午到晚上,我都应该晚一点回到寝室,要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能把钱再放回原处。他肯定不会自己把钱直接交给我的,那样太不可能了,他起码要给自己留一个台阶下的。他这是偷盗行为,又不是什么见义勇为或者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自己就用这种方式让他改正错误,从而挽回我的损失。
我有种被幸运之箭射中的感觉,认定自己这次一定会成功。
中午我很晚回到寝室,我装着把被褥重新叠一遍的样子,但没有出现我希望出现的局面。晚上,我又是很晚才回到寝室,并且我给他递纸条的那位同学袁军也在,我又认真地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被褥认真地叠了一遍,还是没有奇迹出现。
此时,我真的有点失望,用脚趾想,既然他不计后果地进行偷盗,并且获得成功,而又没被人现场抓住,他会自动吐出赃款吗?
我在猜想他是不是把偷我的钱,已经拿出去花完了,是不是他被人打伤包扎的医药费,就是用我的那些钱呢?我越想越火,我想干脆把事情直接给他挑明算了,给他台阶儿也不知道自己下,难道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才成?真是给他脸他偏不要脸。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决定再给他两天甚至一周时间,让他自己改正自己的错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我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我梦到自己被很多毒蛇缠绕,这些毒蛇先从我的腿上开始缠绕,随后又有几条蛇攀附到我的腰上,又有两条蛇爬到我的肩膀,很快一条蛇张开它那大口,似乎想要一口把我吞下的样子,另一条蛇紧紧地缠着我的脖颈,我觉得我被蛇缠得不能呼吸了,我用力一挣,我吓醒了。
我觉得自己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自己并没有死,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想到那梦,我就有些害怕,我想到自己在上小学时也做过梦,要求奶奶给自己解梦,奶奶往往会笑着说,小屁猴做梦,咱家羊圈的羊屎蛋儿乱蹦。奶奶一笑了之,但奶奶说如果是大人做梦那可是应验的了。奶奶说如果梦到蛇,那肯定是要发财的,做了好梦,但千万不要对人说出来,一说出来就不应验了。
一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就欢喜多了,看来自己真要发财了,起码自己不会折财吧,看来自己那丢失的三十元钱一定会失而复得。
此时,自己就非常满意自己在钱丢失后没有胡乱出手,自己很高兴自己长大了,会恰到好处地处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情了。思来想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自己从教室来到寝室一掀开自己叠好的被子,那钱竟然又被别人放进来了。
我一查,老天爷,不是三十元,竟然是六十元。我在想,这看来是谁故意考验我,自己明明只丢了三十元,为什么偏偏又多出这三十元呢?我想可不能让别人小看自己,让人家认为想占人家的便宜。我就站在寝室过道里大喊,谁不注意把三十元钱放到了我的被窝了,是谁的快来认领。如果实在没人来认领,我可要将这钱交到老师那里去了。我声音越来越大,但没有一个人答应我。我就使劲喊,还是没有理睬我,我就跑着在校园里大喊,我把自己喊醒了,才知道自己又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