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喜欢看热闹,听到前院的吵闹声就对常奎说:“你先洗脸,我到前边看看,回来后咱们一起到外边吃早点去。”
“吵架晦气,有什么好看的。”
“我偏要去。”夏威夷撒娇道,“出门时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你从我房间里出来。”
夏威夷刚出前后院中间的过道,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乡政府大门口。透过人群的缝隙,夏威夷看到了乡政府那辆红色的桑塔纳2000。胡一鸣站在车前,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拦住了车的去路。夏威夷认得这个老人,他叫闫德胜,乡政府隔壁饭店里的老板。他两手交叉着站在车前,屁股坐在引擎盖上,脸色凝重,背对着人群,一声不吭。他皱着眉头,一个大写的川字横贯在两眉毛中间,似乎在诏示着某种不幸。
而他的儿子阎宇则站在胡一鸣身边,不断地指手画脚,像在和胡一鸣争论什么。
看到饭店的大小老板拦住了胡一鸣,夏威夷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乡政府一直在隔壁的饭店里吃饭,但总是没结账,已经欠了饭店十几万,他们每个月都要来要账,乡政府相关人员总是推诿扯皮,应付一顿了事,但从来没有拦截过乡政府的车的事件发生,更没有拦截过政府的负责人。
夏威夷挤到人群里,就听到阎宇指着胡一鸣的鼻子,说:“今天你必须把钱拿来,否则你别想离开。”
“吃了豹子胆了,你敢拘禁国家公务人员。”
“我没吃豹子胆,但你却吃了我家的牛鞭和羊鞭,我不拘禁你,但我敢拦住你的车。”阎宇大声地吆喝着,声音已经传出了政府大院。看样子他是故意大声叫喊的,想让大街上的行人都听得见,乡政府的人吃了饭不给钱。有理不在高声,但作为普通的老百姓,为了讨回公道,只能用嗓子来呐喊公平和公道的回归。
“车是国家的车,属于公共财产,你抢劫国家的财产,我照样报警抓你。”
阎宇把袖子往上一捋,大声叫喊道:“你现在就打电话叫警察来抓我,不敢报警的是王八蛋。”好家伙,连乡长都骂上了,看来阎宇是豁出去了。
胡一鸣气得脸色铁青,从口袋里掏出电话,马上就要报警。阎宇面向人群,说:“你们都听着,乡政府五年来在饭店无数次吃饭,这还不算,就连他们过年过节发的福利也是我们饭店提供,我们本来想挣点钱,可不仅钱没挣到,反而连老本都搭进去了。我和我爹多次来找他们要钱,他们却要我去银行贷款,款钱是贷出来了,可我们每个月却要承受上千块钱的利息,饭店已经被他们吃垮了,你们说,该不该要他们还钱。”
声音刚落,人群就开始鼎沸,一个深眼窝的人中年人竟然大声地说:“这帮子官员个个不要脸,吃过国家的再吃私人的,吃过上面的再吃下面的,也不怕吃多了撑死了――”
话没说完,老婆从人群外挤进来,抬手就给了深眼窝一个巴掌。深眼窝捂着脸一愣,质问道:“你打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么?”
老婆伸手拧着他的耳朵,说:“我打你自然有我打你的理由,你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乡长,你要把他得罪了,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神眼窝耳朵被老婆拽着,但依然大声地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歪着脑袋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公道话,他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他还能咬掉我的蛋。”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老婆见深眼窝犟嘴,手上就加了劲,说:“人家要咬也咬大的,就你那根细棍子带两瓣儿小蒜头,人家还不稀罕呢。走,跟我回家去。”
旁边的一个熟人跟着起哄,说:“深眼窝,你就跟着老婆回家吧,乡长不稀罕你的两瓣蒜,你老婆稀罕。”重围的人又大笑。
老婆拧着深眼窝的耳朵,两人离开了前院,人们又把注意的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阎宇和胡一鸣吵架。
胡一鸣说要打电话报警,只是做了个样子,他带领乡政府的人吃垮了饭店,欠了人家十几万,唯恐捂着还漏风,怎么敢张扬了。他把电话重新装进口袋,强装笑脸对阎宇说:“这样吧,我今天还急着去开会,等我开会回来咱们再谈,这么大个乡政府,不差你那点钱,别说十万二十万,就是三百万五百万也还得起。”
阎宇板着脸,冷冰冰地说:“类似的话你都说了几千遍了,我一分钱也没拿到手,我再也不想听你说废话了,咱们今天就把问题解决了,否则你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胡一鸣连人带车被一个小百姓拦截,丢尽了脸面,他再也无法忍受阎宇激烈的言辞,就敲敲车窗玻璃,对司机说:“开车,谁敢拦车就轧死谁,就当轧死个车匪路霸。”
司机一愣,正要发动车子,阎宇把手伸进车窗,迅速拔下钥匙揣进了口袋。司机见钥匙被抢,开门从车上下来,指着阎宇说:“把钥匙给我。”
“给你可以,把钱拿来。”司机人大马大,上去一手抓着阎宇的衣领,一手举起捏成拳头,就要砸下来。阎宇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把手伸进腰间,从里面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