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地球38万公里的宇宙,有一处被称为L5的引力场稳定点,38-53年,理事国在这里兴建了120座沙漏状殖民卫星,这些卫星由两个相对的直径10km的圆锥体和用以收集日光的两枚直径15km的镜片构成,两个底盘中心间距100km,以最细的中段为支点,通过建有高速电梯的中央主轴连接起来,缓慢旋转着庞大的结构体,旋转的圆锥底部是居住区,中部是无重力工厂区,高张力弦索布满外壁,其间被自我修复玻璃填满,这些硅颗粒反射的光辉笼成一片闪耀的银色光晕,120座卫星排列在漆黑的幽暗中,构成看来格外壮阔的庞大阵列。
――这里是PLA,调整者的国度。
=
69年8月19日,Maius市1区。
在一家有些拥挤的旅馆前台,戴着一顶天蓝色遮阳帽的虹正在登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同胞们,这些和她一样刚来PLA的调整者仍然惊魂未定,但来到PLA显然让他们放心不少,眼神里有些掩饰不住的好奇与兴奋。
“战争……还有多远就要来了呢?”
压低帽檐,虹将飘到眼前的发丝拂向耳后。
“4个月前ZAF的胜利让理事国受了不小的刺激,自然人的迫害变本加厉,还留在地球的调整者忍气吞声也不被放过,那么作为邪恶怪物的大本营,PLA估计也不会安静多久了。”
夜里,虹勉强吃下两片面包,端着温热的牛奶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灿若繁星的灯火、川流不息的人群、五彩斑斓的霓虹折射出PLA的繁荣,让人几乎以为这是地球的大都市,就在这片繁荣之外,是银灰色的高张力悬索构成的外壁,再往外就是生命禁区的宇宙了。
――PLA,精致而脆弱的囚笼。
一次妈妈说起是否移居PLA时,桑托斯博士这样回答,掩饰在繁荣之下的巨大危险使得PLA无法成为理想的居所,即使对于在地球受尽迫害的调整者而言也是如此,很多人之所以选择移民奥布而不是PLA也是这个原因。
喝下玻璃杯中已经有些凉的牛奶,虹随手拉上水蓝色的波浪形罗马帘,开始利用房间里的计算机上网,浏览PLA与理事国之间注定没有结果的漫长谈判。
第二天,虹在街道上无目的的走动,参观这座以后要生活的城市,透明的天空,清洁的环境,简约而不失幽雅的建筑风格,大片住宅区间点缀着不多的公园,街道上商店不多,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很少,偌大的公园里非常安静,既看不到锻炼的老人、也看不到玩耍的孩子,偶尔有抱着婴儿的母亲坐在路边的凉亭里休息,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到处可见的大块液晶屏幕,这意味着PLA的新闻传递比地球各国要快得多。
=
从那场战斗死里逃生后,虹昏迷了2天,醒来后强忍着身体的疲劳走向离坠机地点不远的小镇,却在小镇外被南美国防军的士兵拦了下来,就在虹考虑着要不要换个方向逃生的时候,从路边的小旅馆里走出一个神秘的中年人,士兵们似乎对这个人很畏惧,二话不说就让他带走了虹。
那个人把虹安顿在旅馆之后就离开了,虹忍住饥渴和疲劳,在两个小时的等待之后与Shadow人员接头――桑托斯博士说Shadow会在这几天来取虹那台战斗机的战斗采集数据,为重力下作战兵器的设计提供数据支持――等到持续一个多月的反复搜捕结束后虹乘坐穿梭机来到PLA,现在,则等着Shadow给出安置的意见。
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什么样子,记忆中她是被妈妈带大的,虽然桑托斯博士的身份直到后来才弄明白,所谓“养父”、妈妈的丈夫,但博士看着虹的目光中总有些莫名的味道,没来由的让人心悸。
在研究所里长大的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或者说不幸的孩子,虽然作为试验品出生、虽然从小就在博士严厉的督导下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虽然周围的人更多的是用看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人的眼神注视着她,但虹依然认为自己的人生还算美满,自己的童年是快乐的。
因为,有妈妈在照顾着她。
虹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妈妈,不仅因为妈妈教导虹完成了所有学业,包括文学、音乐、信息控制、机械设计、材料构造,几乎没有妈妈不知道的,也因为妈妈似乎永远都坚实可靠的身影。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妈妈总有办法应对,再怎么艰难的事也不会惊慌动摇,无论自己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妈妈总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无论怎样疲惫、怎样难以忍受,身后总有妈妈和煦的笑容等待着自己,总还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倚靠。
――安心睡吧,虹,都交给妈妈好了。
虹不知道7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在那以后一直身体强健的妈妈就久卧病床,每当想起自己走出家门时背后艰难的扶着轮椅送行的身影,虹就对那些袭击者生出难以言状的愤恨。
根据博士他们的说法,是一个名为BlueCosmos的组织收买了研究所的内线之后发动的一次袭击导致妈妈身受重伤,在他们的围追之下甚至没办法做有效的治疗,导致妈妈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
那天晚上,虹一个人在博士那里呆了很久。
第二天,虹走进了安保部训练场。
――我要保护妈妈,以前一直是我倚靠妈妈渡过难关,现在,该我成为妈妈避风的港湾了,妈妈羸弱的身体不能被打扰,这一点,绝对守住。
事后,虹曾经认真查阅过相关的档案资料,却发现名为自然主义的新宗教只有在两个词上得到最真实的体现,嫉妒、恐惧。
人类是一个坚强而又怯懦、智慧而又自私、理性而又多变的种族,是他们创造出调整者这一完美的宇宙开发工具、也是他们把这一工具变成了不停滴血的刀枪,是他们投资建设PLA给世界带来和平繁荣、也是他们把PLA变成世界动乱的大本营,为了钳制可能失控的调整者这一工具,他们创造出新的名为BlueCosmos的工具,而直到最后才发现,两个工具都失控了。
身为人类,虹不认为调整者是PLA某些人宣扬的所谓新人类,自私贪婪的原罪在自以为进化了的调整者身上同样存在;但身为调整者,虹却无法认同自然人所谓“修正曾经的错误”的做法,时间无法倒退,已经存在的数千万调整者同样是活生生的人,理应享有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权力。
――然而,太多的鲜血和眼泪、悲痛与哀伤已经将名为共存的大门锁死,世界局势迟早要走向彻底的战争,名为种族的隔阂既一种下就不会消失,只能以一方彻底毁灭结束这场纷争。
――调整者最好的结果,是去另一个世界。
博士的论断一如既往的犀利,但虹当时并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只看到妈妈哀伤的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虹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我是伫立在左岸的哨兵,我将杀死任何出现在右岸的敌人。
在调整者还和自然人呆在同一个世界的时候,这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