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未时之中,山顶。
“宿平,老夫再教你几套擒拿!”
“不用、不用!红叶大叔,我‘刑屠拳’还没练好呢!”
“无妨,‘刑屠拳’你今后可以自练了,咱们来学擒拿。”
“不学、不学!我就练‘刑屠拳’――红叶大叔,看招!”
“好小子,又耍阴的……”
三月十二,酉时之末,小屋。
“今日可练左手了。”
“陌路大哥,我右手勉强才能转出一个来回呢!”
“无妨,你慢慢自练,先学左手。”
“……呀!又掉了!诶,这左手还真是难练……”
三月十二,戌时之末,小屋。
“宿平!拜托你睡那头去!你手里那十个球球,‘咔咔咔’的我睡不着觉!”
“哦,好的、好的,敢指大哥。”
三月十五。
“法华叔叔,我怎么觉着今日这木球飞得比往常快了些呢?”
“幻觉、幻觉,你只管射来!”
……
“红叶大叔!你、你……”
“老夫怎么了!”
“呼……你今日不当我拳靶子,怎地也出手还击了!”
“老夫手痒,你管得着么,叫你不学擒拿!――小心右肩!”
“啊!……你、你这招可不是‘刑屠拳’!”
“嘿嘿,你自己只学‘刑屠拳’,谁说老夫也一定只拿‘刑屠拳’打你了!――看爪!小腹收起!”
……
“陌路大哥,这麻绳上少说也有二十几个死结,你让我半个时辰解开?而且是单手?”
“别叫、别叫!看我给你示范一次……用时多少?”
“……一……刻钟?……不到?”
“半刻不到!――来吧,该你了!”
三月十七。
“法华叔叔,这回我可以认定,这木球确实越飞越快了!”
“……快了便快了!快了你就射不中啦?”
“诶呀~红叶大叔,你这招两天前就用过了,还想打得到我么?……哎哟!你昨日打我屁股这招,可不是从这里打的!”
“哪家娃娃聒噪!老夫就要打他屁股!”
“陌路大哥,我左手转这铁棒,刚刚才有点样子,你又要我双手齐来?”
“鸭子不赶不上架!”
三月二十二。
“法华叔叔,今日这木球怎么地变小了?”
“……”
“小便小!小了我就射不中啦?”
“臭小子,看球!……哈哈,你还真射不中!”
“红叶大叔,你出手也变快了!”
“你们今日都商量好的么?!陌路大哥,这铁棒比原来的可细多啦!”
“宿平!宿平!”
“唔……怎么了……敢指大哥……”
“你那几个球球,怎地不‘咔咔’了?”
“哦,我方才睡着了。”
“继续咔,让我先睡!”
“好吧……”“咔咔咔……”
四月初一。
“咦?我怎地连日来发觉你拔箭、搭箭突然快了这许多,连我都有些自叹不如了……”
“嘿嘿……法华叔叔,你莫要说我……你倒先说说,今日换了这么个拳头大的木球,还让我怎么射啊!”
“射吧、射吧!射好了,‘花落箭’的第二层‘落飞花’也就算是练成了。”
“好小子,你还敢反击!?”
“我就反击!红叶大叔,你现在可不好打中我,我都憋了你半个多月了!――看招、‘周公不解梦’!”
“咦?陌路大哥……你拿着几个骰子做什么?”
“早些给你的那几样事物,你有空自己练去。今日起,我正式教你赌技,咱们便从这藏骰子开始!”
“这个……可以先不练么?”
“唰!”“你看着祖师爷说话!当日之誓,莫非想要逃避不成?”
“祖师爷莫怪、祖师爷莫怪!陌路大哥把这画像收起来罢,我学还不成么……”
……
五月初一。
宿平与法华吃完早饭,双双走出“风雷聚”。少年正要望东山操练场过去,却被四寨主一把拉住,道:“你这几日表现甚佳,‘落飞花’已算习有所成了。”
“法华叔叔,那我是不是可以练那‘飞落花’了?”宿平眼睛一亮,喜道。
“嗯……”法华点头,转而又问,“你还不会骑马吧?”
宿平道:“牛儿倒是骑过,马儿么,只在敢指大哥身后搭过一回。”
法华笑道:“那今日咱们就学骑马。”
两人下了风雷寨南大门,刚好那里有一众押镖走商的队伍经过,风雷寨的兄弟正在盘查。那镖师的头领一眼认出了四寨主,二话不说掏了两锭大纹银送上,四寨主点头收下也不客气,把那其中的一锭扔给弟兄,另一锭交予宿平,少年不取,法华便索性全都扔给了干活的弟兄。
沿着官道东走四百多步,拐入山沿,再望北走,却是一个大马厩,内有二十几个弟兄把守,见到了四寨主二人,都是上前招呼。
这马厩十分隐蔽,藏在风雷寨的东山操练场的山脚下,夹在东山与外面的小山之间,官道上的人若是不仔细进来探寻,根本不能发觉,更别说自来到风雷寨后足足一个月没有下山的宿平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宿平看着那少说一百多匹养得健壮彪硕的大马,不由叹道。
“呵呵,咱们山头上地盘有限,除了入伙的弟兄住在风雷寨上,那些接来的家人,还有这些马儿,都是在山下各处安置……你自己去挑一匹吧。”法华说着,自顾去到一处,牵出一匹全身乌黑的骏马,捋了捋它的鬃毛,马儿轻嘶一声,在四寨主的手臂下蹭头蹭脑。
宿平看着艳羡不已,便把眼睛扫向那一圈栏门,栏门内的马儿毛发色泽略有不同,却多数一般高大。少年最后盯在了其中的一匹身上,那是一头枣红马,比寻常的枣红又要暗上一些,奇怪的是,别的马脖子上的鬃毛都是一律如瀑垂帘,唯独这匹只有三寸来长,根根翘起。
“这位大哥,这匹马儿可有名字么?”宿平向着一个看马的兄弟问道。
“没有。咱们这里的马儿只有几位寨主和少寨主的马儿取过名字,宿平兄弟要是喜欢,也可以给它取一个。”那兄弟显然也认识宿平,而且看起来还挺喜欢这少年。
“那就叫他‘大硬’吧!”原来是宿平想起了衡山里的野猪“硬头”和豪猪“硬毛”。
“哈哈,好贴切的名字。”那几个看马的兄弟也是一阵哄笑,取过一套马鞍搭在“大硬”的的背上,开栏遛了出来。
宿平忐忑地接过缰绳,也学着四寨主小心翼翼地抚过“大硬”粗硬的鬃毛,那“大硬”倒也没什么暴脾气,反而拿头轻轻拱了拱少年,令得少年欣喜不已,急忙拿起一把干稻草贿赂一番。
“法华叔叔,你那匹黑马叫什么名字?”
“想知道么?……等你练会了再说。”法华哼了一声,上蹬一脚,跃到马背。
宿平看他脸色不善,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只得学他那般,一脚穿到了马镫上,踩将上去,按住马鞍,翻身而上,倒也无惊无险。――其实,这也幸亏宿平原本站在马前,若要是从它后部上去,就有被一蹄踹中的危机。
刚一坐定,整好背负的柞木弓,抓好缰绳,那状况就来了!
原来宿平第一次独自骑马,到底还是紧张,那马背颇高,从上往下一看,叫他总觉有些无处借力,不由自主地把双腿夹紧了马腹。这不夹没关系,一夹之下,“大硬”嘶鸣一声就蹿了出去,差点就把少年颠将下来。
“哈哈!”法华朗声一笑,仿若出了一口恶气,执鞭跟上,高声叫着“放松上身,挺腰垮肩,稳住下身!”
“法华叔叔,我要怎么让它停下?”
“停它作甚?继续遛着!”
“法华叔叔,怎么拐弯呐?”
“单手拉缰绳,单腿拍马肚!”
“它怎地不拐?……哎哟!”
“手拉对了,腿却拍错了,它自然就不拐了……”
“法华叔叔,怎么能让它慢点?”
“双手拉缰绳。”
“哎哟!”
“谁让你那么用力了?”
“法华叔叔,我屁股痛得要命!”
“打浪,打浪!”
“什么打浪?”
“打浪你不懂啊?”
“法华叔叔,你赶紧说吧……嘶……”
“哈哈,马背起伏,你的屁股也跟着起伏,这就叫打浪!”
……
“风雷聚”大堂,众弟兄饮酒畅谈。
这一天下来,可把宿平累得半死,双目无神地用筷子扒着手里碗,一口一口行尸走肉般地吃着饭菜。他后来才从那几个看马的兄弟的口中悄悄打探到四寨主马儿的名字,叫作“小黑”。正是这“小黑”二字,却成了少年被恶惩的由头。原来是法华听到那“大硬”的名字里有个大字,而他的“小黑”却是个小字,心生怨念之故。
“这……什么跟什么么?……害得我中午提不起半点力气与红叶大叔对招,被他趁虚而入,打了我屁股好几下!偏偏人家的屁股本来就痛!”宿平一边吃饭,一边无力地想着。不过他总算有些收获,虽说第一次骑马,倒也没有从马背上摔落,还渐渐地熟稔起来。
“宿平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今日一整天都没在操练场见到你人影,去了哪了?”雷敢指见他如此颓败,问了一句。
“哦,没事……与法华叔叔骑马去了。”宿平随口道。
“啊呀!恭喜恭喜!”雷敢指闻言,眼睛一亮。
“我屁股疼的要死,你却还恭喜起来了。”宿平气道。
“你来了短短一月,就要练习骑射了,还不值得恭喜么?”雷敢指道。
“什么骑射?……敢指大哥说的,可是那骑马射箭的本事?”宿平急忙问道。
“可不是么!要不四寨主让你放着好好的弓箭不练,去学那骑马作甚?”雷敢指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宿平终于抖擞起了精神,一扫阴霾。
“如此好事,你说该不该恭喜?当不当浮一大白?”
“该当、该当!”
“……”
“啧啧,你这口白,浮得也太大了!就不怕撑爆肚子?”
“嘿嘿,少喝点、少喝点,敢指大哥,我晚上还有功课……”
正在说话间,突见大门口闯入一人,却是个今夜执勤的兄弟。这位兄弟急急忙忙一路直冲到雷照峰的主位之前,拱手便拜:“大寨主,有飞鸽传讯!”
“噢?哪里来的?”雷照峰正身站起。
“宜春郡!”
“拿来瞧瞧。”
那人立刻把卷起的纸条一抛。
大寨主一抓入手,舒展开来,上下看了一通,没多时便哈哈一阵朗笑:“兄弟们,有个好玩的去处,你们谁愿意去耍耍?”
众人早在送讯的说出第一句话时,便已安静下来,此刻一听有好玩的去处,都是摩拳擦掌。
“不过,只能去一十五个人。”雷照峰又道。
堂内鼓起的气焰顿时又瘪了下去。
二寨主黄鹤杳问道:“大哥,到底是何事?”
雷照峰笑道:“呵呵,眼下端午将至,那潭州与袁州的知府要在洞庭湖上办一场龙舟大会。”
“龙舟大会虽说好玩,可那既是朝廷搞的场面,咱们却又如何参与?”那些下面的兄弟大多有了这般想法。
黄鹤杳却是眼睛一亮,又问:“那头名的奖赏如何?”
“果然还是老二的鼻子灵光!……兄弟们,这头名的奖赏,可有纹银一千两!”
“去!去!一定要去!”
众人一听到那“一千两”三个字,都是双目放光,热烘烘的气焰登时又涨了上来。
却有几个依旧皱眉道:“只是该如何混进去呢?”
“这倒是个难题,咱们风雷寨的弟兄的确不宜在那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
“我有主意!”
就见一人站了起来,正是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