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凉本是大梁功臣,应是加官进爵,再封高位,他却婉拒了,辞了官职,带着莫念骑上赤血,往大轩国去了。【 ]大文学
只因上官善曾说,唐门原是大轩王朝门派,如今虽灭,但那雅性公子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前些日子曾在大轩京城有过风声,所以去那大轩,也许求能寻到蛛丝马迹,找到那位雅公子治了司徒梁身上的蛊毒。
两日内,两人骑着赤血宝马寻遍大轩,也不曾找到任何关于唐门的消息。
司徒凉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夜晚时常常浑身僵直疼痛难以入睡。
更甚时,眼睛会突然流出两道血泪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种时候,莫念不再流泪,而是在旁细心照料着他。
司徒凉不能驾马时,她便扶着司徒凉在肩头,一手持缰绳,处处寻找唐门弟子消息。
两天已过,时候无多。
司徒凉与她一同骑在赤血上,虚弱摇头道:“念儿,够了,这两日你累了,寻一处地方,歇着吧。”
莫念摇头,“还有大轩边境几个小镇未寻,不能这么早放弃的。”
司徒凉明白定是劝不住她,便摸索着,寻到她的额替她拭汗,“前方到哪儿了?”
“大轩藤萝镇”,莫念声音难免低迷,“另外两处镇子全是偏僻小镇,居住人极为稀少,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这里了。今晚,我们住在藤萝里。”
司徒凉沉默不言,淡淡嗯了一声。
听说藤萝镇,是极美的地方,若是能留在这里,也是好的。
他忽然笑了,“藤萝镇里的紫藤萝花很美,念儿,到了,我为你编朵花环好不好?”
“可是你的眼睛……”
莫念并不想他过多疲惫,摇头拒绝,“上官公子说你身子已是够虚弱了,又加上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不能再让你……”
没有听到他的接话声。
她回头,看到的却是他一脸温暖干净笑意,就连唇角的笑痕都是那样温柔的弧度。
莫念愣了愣,点头了,声音很微小,带着些许涩味:“嗯,但小小的就好,极小的那种,戴到指上大小的。”
司徒凉答应了。
*****
藤萝镇,大轩皇朝南届边缘小镇,因镇中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长满花紫藤而得名。
腾龙南临凤殇,北临祈胡,东面大轩,西接衍泽,卫酯。
这里虽算不上繁华之地,但乃是多国交叉之处,街集各式人群混杂、鱼目混珠,商人、剑客、番邦打扮人士,比比皆是。
藤萝里原属镇民,并不多,百个尚不足,多是另外两国商民与游客,因是进入大轩必经之地,自然显得繁华不少。
镇中有家客栈,远近驰名,老板娘热情好客,待人周到,来了此镇必定到此店歇歇脚,与老板娘说些闲话,带上点儿珍贵什物才肯离镇,更是为目睹她一歌一舞,才觉无憾来镇中。
这客栈,就处在镇中南角,一处别苑,收拾的干净妥当,入住之人如同亲到自己家里一般,有亭有水,养花怡草,后院中更有秋千藤椅供人休憩,更因为,它还有一个别致雅人的名字——玉藤苑。
镇中人极为热情,莫念与司徒凉刚下马,就打听来了这么多消息。
两人一路驰马前往玉藤苑,嘞好马,莫念看到门前站着接待的人,是个五六岁小童,虎头虎脑的倒也算是可爱俊俏。
那小童一看到他们二人牵马走来,连忙朝苑中大喊,“娘亲,来客了,是贵客——!”
稚嫩童声一落,就听到一声应,从苑内走出一女子,身着紫色衣裳,一双大大的杏眼霎时惹眼,容颜清丽,笑容极其亲切舒适,“两位来了,进来坐吧。”
那小童急忙去牵马,一双大眼古灵精怪转着,对那女子说,“娘亲娘亲,他们是有钱人,这马我识得,是世间少有的上等好马,他比现在的二爷还有钱,咱们能狠狠宰他们啊啊……”
“苏小无!你再胡言乱语,今晚就给我默书一万遍!”
紫衣女子敲那小童一记,怒瞪着他,气势汹汹,“把马牵进去,把你爹从戏楼里唤回来,这些天就知道听戏,家里生意也不做了。”
一万遍,娘,您真是蛇蝎!
苏小无脸一暗,憋着嘴乖乖栓马找爹爹去了。
那紫衣女子忙又转脸向莫念他们笑道:“小儿胡言乱语,两位不必当真,看着行头是要住宿,上房备着,随我进来吧。”
司徒凉与凉莫念一同进门,行至大堂,方才落座,就听得那紫衣女子朝小二和走堂得吩咐,“这几日将苑中门槛全都撤了。”
莫念心下惊奇,刚才司徒凉与常人相同进门,并无显出异常,没想到这老板娘竟能察觉到司徒凉双眸不便的事,心思慎密至此,着实令人钦佩。
“两位客官,我是这儿老板娘,姓苏,待会儿让人领你们进房间,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说着,朝柜台一女子唤道,“百合,膳食和热水都快去备上。”
“主子,又是我?”
那叫百合的女子很是不满,不依道:“除云每日从早到晚都要劈柴,我没日没夜的算账,主子你不是睡就是吃,小无每日不是玩就是搞破坏,三爷不是逛戏园子就是去茶馆听说书的,二爷和小九又跑出蜜月消失十几日了,就我与除风最倒霉最辛苦,重活苦活都是我们两口子的,也没见主子你涨过一丁点儿工钱……”
“不愿做也成,大不了扣工钱!”姓苏的老板娘双目一横,坐在了桌前耍无赖。
不涨还扣?
那叫做百合的女子大叹一声,无奈着只好上了楼去准备去了。大文学
莫念瞠目结舌,只感惊异。
司徒凉却仍是淡然,品了桌上一口茶,挑起了眉,“上好的茶,泡茶的手艺与宫廷相当,念儿,看来我们住进的地方,相当有意思。”
这苑子里的人,绝非常人。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杀气,就仍是品着茶,没有说破。
莫念见司徒凉心情似是很好,便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一一为他诉说着这里的一景一物,每个人的模样,语态,还有行走的姿态,都说的清清楚楚。
司徒凉安静的听,时不时以手抚她柔顺的发,点头应和。
这已是两人养成的习惯————
她,是他的眼睛。
****
玉藤苑里花藤曼曼,紫藤萝缀满每个角落,细碎花瓣渐深渐浅绽放,如雪缤纷。【 ]
藤枝缠绕,密匝盛开,蓊郁缠绵,莫念看着,竟无端又是心中感伤了。
唐门毫无动静,那位姓雅的公子更是如同大海捞针,寻不到任何踪迹。
莫不是……她与司徒凉,真的要天人永隔了么?
用完晚膳,莫念回头,果然见司徒凉坐在桌前编着花环,他美丽双目无神直望着前方,编织花环的手指有些笨拙……这些,全部都在无情的昭显着他看不见的事实。
“谁帮你摘的花?”
莫念坐在他身旁询问,递上藤条与花朵的编织的他,眼睛盯着他被喇出了几道小小微痕的手指,抿住了唇。
“来时那小童,我只说闻到了花香,他便摘了整篮给我”,司徒凉将脸转向她的方向,细心道:“你驾马一日,该是累了,快睡去吧。”
“不累,我等你编好了再去睡”,顿了顿,她握住他的手,脸面发红道:“我自个儿,睡不着。”
司徒凉手中动作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有些暧昧了,“念儿,是在邀请本王么?”
辞去官职,却有时会听到他跑出这样的称呼来,莫念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反驳,“没有你的味道,我睡不着,你说,以后……我该怎么办?”
他仍在编着花环,沉默着不说话。
“三日就快过了,我……没信心能寻着人”,莫念眼眶已开始酸楚,“你若是走了,我也不再残活了,我想,跟着你去……”
司徒凉浑身一滞,打断她,“别说傻话。”
“可我……”
“你这么说着寻死的话,对得起我曾做了这么多,只为你活下去么?”
司徒凉拍着她的肩头,“费尽心力要你活下来,你若一心寻死,要为夫我情何以堪?”
莫念想着,心酸难止,忍泪说了好字,“好……好,我再也不说了,我……听你的话。”
花环编好了,司徒凉去摸索她的指。
莫念伸出手去,他将那花环牢牢套在她的指上,笑问:“大小合适么?”
“好美。”
她叹着,心中赞着他的心灵手巧,“谢谢你,司徒凉。”
“为何想要戴在这里的,咱们大梁没有这样的习俗,你这长公主倒是奇怪的很。”
“手心五分痛,心口十分痛,戴在这里,离心最近,不是吗?”莫念回答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面,“这样的大小正合适,我不想你累着。”
司徒凉吻了吻她的颊,抱起她走向床榻,“该歇了。”
他与她一齐脱去鞋袜上了榻,他搂着她,让她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
“念儿”,他突然问,“谁的花环更好看?”
莫念看了他,突然忆起上官善说过的,自己在未央宫时,他常常躲在暗处偷看她,那定是也看到自己抱着魏南萧所编花环哭泣的场景了。
又看他一副吃醋的脸面,心中便被软化一般,柔柔道:“夫君你的。”
一声夫君,化了春水,浓了柔情。
司徒凉喟叹一声,情动拥住她,吻的久久不得分开。
温柔除去她的衣衫,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莫念又是泪眼朦胧了,轻轻唤着他的名讳,任由他覆上自己的身子,发丝交缠。
轻轻的喘息声弥漫在纱帘帐内……
莫念扶住他的肩膀,贴近他的身体,迎合他的挺---入,抱住他的背脊微颤着唤着他的名字。
“凉,念儿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人。”
司徒凉微笑,眸子波光潋滟。
那夜里,他用尽力气与她缠绵,像是世界将要消失了一般。
莫念疲倦,睡着了。
****
夜间,她被异声吵醒。
睁开眸,看到他穿着白衣的单薄身子立在窗前,低声颤着肩膀。
他是……在压抑着咳声。
窗棂大开,他肩头猛颤着又咳几声,风中便飘起了腥气。
莫念心中一酸,她知道,他又在咳血了。
却在他转身要回榻时,慌忙闭上了眸,假装沉睡。大文学
司徒凉转身,胸前的白衫子,竟被染红了。
他换了干净衣裳,将那血衣藏了起来,才又躺上了榻,抱着她睡了。
莫念腿上的皮肉,早已被自己掐成了青紫色。
忍泪忍的,牙龈也被自己咬破了。
*****
晨间,莫念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司徒凉一张笑脸,他捏着她的脸颊笑道:“娘子,早。”
莫念吃痛拍去他的手,“痛痛,捏久了会捏胖的。”
司徒凉丢开手,坐起身来,习惯性的趴在她腹中道:“孩儿,早。”
她脸面红了红,“方是一月多,怎会听懂你的话语。”
他笑了笑,没说话。
“凉,你真的不在乎,孩儿的事么?”
“有你便足矣”,他吻着她的耳垂,笑言,“无论他是谁的,只要他是你的,笑容也好,孩儿也好,我都一并收罗。”
莫念脸又红了几分,服侍他穿衣裳。
司徒凉忽然道:“念儿,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诸如毕生愿望之类的?”
梁莫念摇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说一个,我帮你完成”,他在后环住她的腰,“否则枉为你夫君了。”
心中一窒,她又开始觉得热泪辣眼了,“咱们去用早膳吧,待会儿我还要出去打探消息。”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下了楼。
他,时辰不多了。
过了今日……
想着,急匆匆加快脚步,就害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又要泪水泛滥。
走进殿堂内,那叫百合的柜堂已摆好了早膳,恭敬道:“客官,早膳备好了。”
两人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后,都是沉默不言。
期间叫做苏小无的来过一趟,乖巧说着:“客官昨晚我将马喂的可好了,那马叫是赤血宝马吧,我只在书上见过,世间少有的名贵马匹呢,客官你真有眼光。”
司徒凉闻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百两银票,“就当打赏了,拿去吧。”
“一百两,天哪,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娘亲平日里都是给两文的”,苏小无拿着银票一声惊呼,“客官,你真有钱!”
说完便跑开了,司徒凉点头道:“这孩子,很是有经商的天分。”
莫念瞪他,“不就是一个钻近钱眼儿的孩子么,跟某些人刁钻刻薄的模样倒是像的。”
“你也说了跟本王像,那便是天生的才能了”,司徒凉毫不谦虚的,“不然,爷现在也不会这么有钱。”
若是有机会,他倒有兴趣收这孩子为徒教习经商之术的。
莫念笑着嗔他一声,扶他进了屋后,独自出去了。
*****
出了玉藤苑打听,果真是没有任何关于唐门和姓雅公子的消息。
已出门两个时辰,一天时间已过去大半,梁莫念心中越来越沉,渐成昏暗。
司徒凉,真的是救不了么?
想着他会离开,竟一下三魂如失了六魄,浑浑噩噩,立在光下动不了了。
抬头看着灿眼的光,两滴泪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滑下来了。
这一生的泪,仿佛在这三日要流干流尽了……
“耗子药,专灭耗子,耗子药,专灭耗子!”
耳边传来了摊贩叫卖声,莫念转脸看了过去,霎时间,下了决定,转身向那里,走了过去。
*****
将近晚膳时,梁莫念才回玉藤苑,走到院中,她看到司徒凉坐在亭中,双目闭着,面目是忧愁,像是在决定着什么。
莫念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道:“你不用再费心思想怎样将我送到上官善那里这种事了,我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司徒凉没有睁眼,摇着头,“我什么都没想,我怎舍得离开你。”
她坐下来,趴在了他的腿上,“你是我的夫,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如此,甚好。”
他会心一笑,空洞的眼神里有了淡淡柔情,“乖念儿。”
谁也不曾想到,两人间竟会是这样的离别。
梁莫念在那亭中趴着睡去了,醒来时,只剩了满院花香,没有了司徒凉的身影。
她懵然起身,心中起了不详预感。
急忙拔脚跑向寝房,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青色的帘子在晃的厉害。
莫念心中顿然下沉,沉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急奔着向门外跑,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突然下起了大雨,砸下了豆大的雨滴,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跑的慌忙,一头撞在了从进院的女子身上,是那姓苏的老板娘,她看到梁莫念的模样,吓得连忙抱住他,“梁姑娘,这是怎么了,没魂没魄的就往外跑,下着大雨呢!”
“苏姑娘,我有要事。”
莫念急匆匆的要往外走,谁料却被那老板娘拽的紧,“姑娘,你神色不对,是不是病了,我朋友是医者,刚好这两天来了苑子里,让他帮你瞧瞧可好?”
莫念一咬牙,推开了她道:“苏姑娘,我相公不见了,我恐怕现在不去找他……便永远见不着他了……”
老板娘脸色一变,“这里路你不熟,我带人帮你去寻。”
“谢谢苏姑娘。”
“叫我苏离吧。”老板娘笑的诚挚,美丽的脸面绽开了亲切笑意,“我让人分头去寻,咱们快些走!”
梁莫念和苏离一同走出院子,刚进厅堂就听苏小无又喊:“娘,又来了个有钱的!”
门前人身着青色衣裳,神色疲惫,脸面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珠,细看来便知是一路赶至这里,脸面都喘红了。
莫念一抬头,真真愣住了,“南萧——!”
“莫念……”魏南萧看见她,也是惊喜,“你怎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
“皇上下旨说无意造反便赦了我的罪,说有贵人飞鸽传书要我到这里带走一个人,又说那人我识得,难道……”
脸色唰的一白,梁莫念耳中只剩了雨声,和自己绝望的心跳声。
是司徒凉。
他又擅自,抛下她一个人了。
*****
“那位特有钱的公子说要到藤萝镇里最配的上他的地方,我告诉他紫藤林是最美的。”
苏小无突然打断他们的话,睁着无邪的大眼提醒。
苏离猛然又敲他一个爆栗,“你又给惹祸,这话下次记得一早说!”
“下过雨后紫藤林里瘴气过浓,又容易迷路,不快些将人带过来很容易死在那儿!”苏离向莫念提醒。
“他……”莫念眼中朦出了雾气,“他本就是到那儿寻死的……司徒凉他……”
“死不死现在也要去救人!”苏离一顿脚,一脸雷厉风行,“否则,后悔的是梁姑娘你。”
梁莫念猛然醒悟,随着苏离便朝紫藤林里奔去!
藤林里,花香浓郁,随着雨水飘至鼻中,便会致人头脑昏然。
苏离示意她捂住鼻,领着她一路穿行进了林,“可能会有毒蛇,梁姑娘小心。”
“唤我莫念吧。”
苏离笑开,“莫念姑娘的名讳,真是好听。”
梁莫念付之一笑,苏离只觉得这般美丽,甚至比颜静云,还要美上几分,令人欣羡。
进了林子深处,两人分头去寻,莫念走到一处,突然停下了脚步。
雨雾迷蒙中,敏锐的转过头去,朝着一处藤萝盛开的花藤下走去———
人至死时,会散出最绝妙的体香之气,而这里的兰麝香气,竟然掩过了香浓的花香,这般诱人。
莫念走至那里,便看到一人躺在地上,靠在树干上,闭着美丽的眸,像是沉睡的画像,纤尘不染。
她蹲下身来,用指去探他的鼻息,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了。
“司徒凉,你答应我的话,全是假的?”
雨水砸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的脚边漾出了圈圈纹痕,她的声音这样清,他却听到了。
司徒凉睁开了眼,毫无血色的唇艰难扯开,笑了笑,“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身子弱,淋了雨……又要得风寒的……”
“你答应我,不送我走的?”
“嗯”,他眼角一弯,笑容如同水中荡漾开的波纹,清澈秀美,“所以,我让人来接你。”
“你这骗子!”
她咬着唇,抱住他的冰凉的身子,大声哭了起来,“司徒凉,你这骗子!凭什么总是让我负你,凭什么只准你待我好?司徒凉……”
“皇上赦了他的罪,你跟他走吧。”
他别过脸,话语绝情又绝意,“死前,让本王清净会儿。”
泪灼脸面,滑过脸颊,疼的莫念似挨了刀子,“不可能了。”
她笑,“今日外出买了毒药,已服入腹中,这么久时辰,神仙也救不活了。”
司徒凉脸色登然大变,“梁莫念——!”
“别骂我”,她像个孩子一般抱住他,躺在他的怀里,“不过是一起死而已,我不过是想陪着你而已,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司徒凉,不要骂我,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好不好。司徒凉……”
一瞬间,千言万语全都落在腹中说不出了,司徒凉抱住她,紧紧抱着,“你这傻子。”
“嗯,我是傻子,司徒凉,就算我是傻子,也不准不要我……”
她喃喃细语,只觉腹部越来越痛楚,眉头皱在了一起,“黄泉路上不要行的太快。”
“嗯。”
“候着我。”
“嗯。”
“司徒凉,你爱我吗?”
“嗯。”
“爱么?”
“爱。”
莫念笑了,“这样就够了。”
雨水磅礴,天空昏暗如夜。
紫藤林里狂风大作,刮的藤林摇晃,妖魅诡异,似歌似吟,凄然悲怆。
天地间,相拥的两个人双双闭上了目,听不到了世间一切声响,唯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声。
*****
“慕萧”,苏离挂在一位素衣男子身上,呜咽着抹泪,“我被那藤条缠住了,莫念姑娘也走丢了,我怕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来了,慕萧,慕萧……”
被唤作慕萧的男子,虽是在雨中,却是洗尽铅华滴尘不染,手中撑着油伞,一手抱着嘤咛呜咽的苏离,清朗俊俏的眉目的却隐带着怒气,“若不是玉藤苑中那位魏公子告知,我不知你竟敢独自跑到紫藤林里来,还带着客人前来!苏离,你是想要本王每晚多惩罚你了是不是?”
苏离搂着他的脖颈,小声争执,“莫念姑娘失魂落魄的又这么慌张,我帮帮她又没有过错。”
“可、你、是、个、路、痴!”
尹慕萧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吐出这六个字,瞪着这不听话的女人,气的脸都白了,“你可知雨后瘴气多浓,你若是死在这里,小无怎么办?他本就愚笨,再没有娘亲教长大要如何是好,你可曾想过?”
“那也是你儿子!”
苏离目光带怒回嘴,见他的确动了气,便软下语调来,“快去寻莫念姑娘和那位司徒公子,雨将停了,至时不好出林子。”
尹慕萧叹一身,脸上恢复了柔和与纵容,“下次不准这样了。”
“知道了。”
他抱着她,施起轻功,足尖一点,踏着藤枝如雀行走穿梭,在一片紫藤花开的特别浓郁的地方,寻到了梁莫念与司徒凉。
旋身落地,姿态如仙。
尹慕萧放下苏离,苏离连忙去探两人气息,那位司徒公子的气息已近探不到了,而莫念姑娘余息尚存,也许还有救!
“入住玉藤苑里的人若是这般死去,对我们做生意名声不好,慕萧,我们快快将他们搬回去,找玉卿救治!”
“玉卿,你何时跟他那么亲切了,需要这么亲切的昵称么?”
“他本就是我大哥!”
“大哥?赖在苑中说是来寄住些日子,每日对你搂搂抱抱才为目的,你竟还唤他大哥?”
“那也比你每日茶楼戏院跑的强上百倍,大哥医术高强,出身唐门,至少还能为客人治病!”
“苏离,你可忘了,三日前是你让本王滚的远远的!”
“还不是你吃总是吃玉卿的醋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好,看来雅玉卿在你心中比本王更有地位了。”
“哎呦爷竟然会又吃醋吗?你以前不是很坦然还将我让给二王爷吗,现在怎么了,一丁点儿事就吃醋啊……”
旧事提及,尹慕萧脸色黑了几层,咬牙切齿,“苏离!!!”
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吵!
莫念睁开困倦的眸,看到了面前的苏离姑娘与一位撑着伞长相俊美的素衣公子站在一起,他们一直在争吵,她听不清什么,却听到了两个词。
唐门。
雅玉卿。
微弱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请问……这位雅玉卿公子,可是多年前与妹妹一起到神医谷里大闹,拿走了神医谷解蛊药物的雅公子……”
苏离与尹慕萧停止了争吵,想了想,点头道:“我只知道他是琴圣,弹的一手好琴,长着一张娃娃脸永远像十八岁,是有个妹妹没错,叫做雅韵涵。”
对面那位公子接过话语道:“他确实曾与神医谷有些过节。”
找到了……那位雅公子……
可她却……莫念叹息一声,是不是,她与司徒凉,今生无缘无份。
“姑娘,你没事吧?”
梁莫念苦楚摇头,“市集中卖的除鼠药物在我腹中,恐怕我,活不长了。”
苏离噗嗤一笑,“那镇中摊贩卖的都是些劣质假药,充气量只是轻量迷药罢了,这么睡过一觉就没事了。”
莫念一怔,坐了起来。
那位与苏离并立的俊俏公子,递出了油纸伞给莫念,道:“姑娘,这是那位姓魏的公子托我带来的。”
莫念接过伞撑开,油纸伞撑在她与司徒凉的身上,将他们笼进了这小小的世界。
南萧……谢谢……
梁莫念执着伞,回头去看,只见那紫藤花飘落起伏,一朵接一朵,一片接一片。
苍穹中飞舞着的紫色,占据着她的视线,将雪白色的司徒凉围蜷起来,像是包裹着新生的生命。
空气凝着薄薄的雾,升起了浮光华色,美丽得如同游仙梦里。
司徒凉沉睡着,色如美玉,衣角随风飘炔。
这片光泽潋滟,无限芳华中,莫念似乎看到……
看到司徒凉那双多情而又温柔的眼睛,突然撑开了浓黑的睫毛,对着她,淡而柔和的笑。
她想,这短短的一瞬间。
也许,是梁莫念一生中见过的,最唯美画卷。
《全文完》
2011年8月12日
这个结局,默是很喜欢的,亲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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