穂花明日香象只好奇心极重的初生小猫儿,看着什么都感到新鲜,都想了解研究一下。临到宁波城门,穂花明日香看着路边有间新建的小屋子。这间奇怪的小屋子盖得不错哦,长约两码,高亦不足六尺,干什么用的?难道是给小孩儿住的小旅店?穂花明日香浮想联翩,她决定上前探个究竟。
她小心亦亦走近屋子,说声:“打忧了,我是明日香,有人吗?”推开门一看,一股大便秽/臭扑面而来,只见小屋子里屎尿横溢,一缸蛆/虫乱爬。原来这间小屋子竟是个茅坑。穂花明日香象猛可看见死人一样,大吃一惊,捂着鼻子转头就跑,跑得急了些,脚一歪,一个趑趔,顿时跌倒大路中央。
宁波城门下站着几个守门的士兵,他们看见穂花明日香这个小秀才刚推开茅坑大门,又慌慌张张逃出来,急中风似的跌倒在地,以为他遇上“厕霸”,不禁相顾莞尔,一阵哄笑。
一条陪这些士兵守门的大黄狗,它非常吃惊穂花明日香做出“饿狗啃屎”的行状,以为穂花明日香是它的竞争对手,闯入它的地盘跟它抢食人们拉在路边的人间美味,便非常愤怒地咆哮起来:“呜──呜──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好象说,滚,滚,抢我的饭碗,没门。
穂花明日香没料到这小屋子竟是个茅坑。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大呼上当。中土大明人也真怪,居然在路边建间小屋子在里面拉屎,太恶心了。穂花明日香的故乡日本九州,当地乡下人出恭时都象猫一样挖坑拉屎,拉完掘土掩埋,挺讲卫生的。而她的暂居地桃源岛,当地的茅坑都建在临海的礁石悬崖峭壁上,居高临下,把大小便拉撤到海水里面,让鱼虾销缴,既干净又惬意,最差劲也可以到船上尾部的钓鱼台上方便呢。
人们都说江南好,好什么呀,连个象样茅坑也没有。穂花明日香自觉有些郁闷,一腔游兴化为乌有。看来在中土大明这片神奇的国土上,以后内急时想找个地方方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此打道回府,穂花明日香又不甘心,既来之则安之,随便走走再说吧。穂花明日香大摇大摆走到城门下,头颅高昂,完全不把这些当兵的放在眼内。那几个站岗的官兵,虽然他们没指望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共公场所捞点什么好处,但耍脾气显威风的机会还是有的。一般附近的居民熟人经过这个岗哨,都热情跟他们打个招呼,点点头或笑一笑,外地客商对他们更是毕恭毕敬。因为这几年沿海地区处于战时戒备状态,守关当兵的有权对陌生人的身份进行核实盘问。
一个楞头青小兵看见穂花明日香无视他们存在,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昂然进城,心中有点儿生气。照例,知书识礼的读书人路过城门关隘,都会抱拳对守城的官兵拱拱手,唱个诺,以示尊重。穂花明日香尽管把这读书人扮得维妙维肖,却未必懂这个规矩!明朝读书人身份是挺高的,所谓人分八等:士工农商,娼优隶卒。以士为首,因为读书人将来当官做老爷,故高人一等;当兵的地位最低,此无他,工资低,吃力不讨好,还会随时随地变成“炮/灰”,没有那个职业比职业军人更“下/贱”的,这个“下/贱”不是指人格,而是嘲笑当兵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富有中国特色的无信仰儒家主流意识文化价值观──明哲保身的胆小鬼封神入圣,不怕死的勇士被贬入地狱。这样你就不难理解宋、明两朝的军队面对外族入侵时,屡战屡败,不能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是有深层次的思想原因的,因为有人不把士兵当人。按理,穂花明日香的身份比守门的士兵高,她不理睬这些士兵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楞头青小兵却不服气,当官不如现管,撂在平时我拿你没办法,不过现在是战时,上司授权我便/宜行事,我就是整一下你这小子又怎么样,我闲着没事就喜欢折腾你,谁叫你不识相呢!楞头青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对穂花明日香大吼一声:“你是什么人?好大胆子,不把兄弟放在眼内。”
穂花明日香很是错愕,她不知道自己哪儿出错了,闻言呆立当场,手心尽是冷汗。
“装什么忘/八羔子,老子一眼便看出你不是好人。”旁边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黑大汉信口雌黄道,其实他什么破绽也没有看出来,纯属危言耸听。
穂花明日香更吃惊了,脸色开始转青,难道说自己的行藏被人看出来了?
黑大汉这才走到穂花明日香面前,张开一双混浊的老花眼看猴似的打量着穂花明日香。这老家伙年纪太大了,他的上司嫌他老眼昏花,废物一个,待在营中无所事事,便打发他看守城门,这也是明朝政府安置老兵的惯用手段。这黑大汉姓崔,人称老崔。军中安排老崔这种人看守城门,也没指望老崔抓贼立功,只不过是把老崔当作一条守门犬支调,摆在哪里装点门面,吓唬一下寻常老百姓而已。好个老崔,别看他年纪大,眼晴看不清东西,他却是个情场老手,经常到花街柳巷做那柳穿鱼的故事,每月不花几两银子到埠头嫖那歪/娼,就不能踏实过日子。他的酒糟鼻子却比狗鼻子还顶用,闻香识女人是他的本领。他象一头久饿的色/狼一样嗅出穂花明日香身上特有的女儿香,早人一步识破穂花明日香女扮男装的身份。再定神看这个装妆成秀才的美少女,桃花眼,悬胆鼻,樱桃小嘴。嘿嘿,如果作为一个久经“欢”场的老战士,看不出眼前这个假小子是个绝色的人间尤物的话,那么他肯定是个没有男/根的阉人。
“好家伙,你是什么人?从实招来。”老崔正为他识破破穂花明日香的女儿身洋洋得意,他认为女扮男装的女人都不是好鸟,不是私奔的花\痴,就是“风”月街站街的流/莺私/娼,遇到这种事他岂能放任不管?他本来低落的情绪刹那间变得高涨起来,这事他无论如何插上一腿,管定了,顺便揩油吃豆腐。
“说话呀!你是什么人?”其他几个守门兵士也声色俱厉吆喝起来。
过路的群众看见这边有热闹瞧的,三三两两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而穂花明日香乜斜双眼,带着一种不羁,又有点不屑的神情,石雕泥塑一般的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好象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说话呀!你是什么人?”当兵继续质问她。
“肯定是个不听父母管教,离家出走的孩子,把他抓起来审问一番……”有人提议说。
穂花明日香被这些人里外三重围着评头品足,不免有点手足无措,但她很快镇静下来,毕竟她生在豪门大户家中,见过大场面,并非是不耐惊吓的小雏/鸡。她突然拿出大小姐的牛脾气,发癫了,抛袖冷笑道:“笑话,你管我是谁,你又不是我爹,我用得着你来管。”她自幼跟着汪直生活,吴越土话说得字正腔圆,没有人能从她的语言中听出破绽,认出她是倭女的身份。
“我就替你老子管教一下你。”老崔越众而出,伸出咸猪手,直接袭击穂花明日香胸前哪两个大肉包。旁人看来,老崔好象是例行公事抓人,但老崔心里很清楚,他才不是抓人哩,他想掂量一下小美人儿的肉包子到底有多大。
穂花明日香的武功与汪直营中的倭寇高手比较起来,尽管很差劲,但比老崔这个无用的老废物,又不止高明几十倍。她顺着老崔的冲来的力量,一头钻入老崔怀里,左脚踏入老崔裤/裆下,就在老崔双手合抱之际,她双臂左右一分,格开老崔的那两只笨拙的“狼爪”,左手如弹簧般往老崔的脖子上一推。
“啊──”老崔的身体如撞上城墙,被他自身的冲击力和穂花明日香的反击力量轰了起来,离地三尺,跌到丈余之外,手脚朝天,挣扎半响才唧唧歪歪爬起来。喘过气后,老崔暴跳如雷:“反了,反了,给我把这小娘/皮抓起来。”
楞头青等正要动手,只听得穂花明日香把脚一顿,尖声高叫:“你敢?”
呵呵!我们不敢?我们好害怕哟!我们不敢抓人就不是男人了,我们就不配当兵了。众官兵忽然觉得穂花明日香的话非常可笑,神经病才敢开这种玩笑。
只见穂花明日香右手往腰中的皮囊一探,好象掏摸什么东西一样。众官兵以为穂花明日香发射暗器,吓得连连后退。
谁也没有想到,穂花明日香从皮囊中抓出一把银子,大嚷道:“你信不信我用银子压死你呀!”她在倭营中也一向用这招杀手锏吓唬倭寇,杀伤力很大,无数杀人不眨眼的倭寇都被她这话吓得愣头愣脑。这时也自然而然使出来吓唬官兵,同样其效如神。
众官兵面面相觑,从他们疑惑的眼神大抵看出来,他们并不太相信穂花明日香的话,不过他们很快相信穂花明日香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因为他们被穂花明日香扔出的银子砸中脑袋。这几个官兵摸摸头上高高肿起的肉包,脑袋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这妖女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撒泼银子,看来非富即贵,说不定是当朝某位大官的女儿呢。
围观的群众疯狂般争抢银子,捡到的跑,没检到的叫,场面颇为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