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躲避不了舍利姬的凌厉刀风,只得举刀相迎。当啷啷一声响,王婆留猛觉握刀的右手虎口剧痛,他手中的钢刀竟然被舍利姬斩马刀一击摧毁折断,只剩下一只刀柄。被斫飞的断刀打着斤斗,跌到几十丈外的水中。王婆留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残刀,只吓得魂飞天外,看来倭寇真是不好惹呀,即是来只母的倭婆,也是如此犀利。倒在船板上的武师身上都带有兵器,王婆留就捡起武师们的兵器还击,一口气捡起三把刀剑招架,都被舍利姬轰飞斫断。
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王婆留只能气喘吁吁静立等死。看见舍利姬持刀象猫逗老鼠一样蓄力不发,王婆留咬牙切齿喝道:“贼婆娘,我王婆留并非贪生怕死,畏刀避剑之辈,动手吧,不要把人零碎折磨。”他本想支撑一时片刻,等待岸上的其他保镖赶来接应他,但想到狄重威他们多半也喝了三花聚顶酒,此刻只怕也倒在路上了。单兵苦战,孤立无援,王婆留万念俱灰,只求速死。
舍利姬把斩马刀插在船板上,卷袖握拳道:“小子,我今日心情好,想拿你松松筋骨,有种别跑,跟你老娘对练下去。”九州倭寇民风彪悍,好斗且不怕死。他们一向尊敬敢于向强暴抗争的战士,那怕是自己的敌人,只要骨头足够硬,他们一样表示敬畏、尊重,甚至喜欢这些勇猛不屈的战士。现在,舍利姬也喜欢上王婆留了,除了觉得王婆留模样长得象她心仪的老大之外,她也对王婆留敢于抗暴的勇气表示欣赏。一个人在这种孤立无援几近绝望的情况下还进行抵抗,需要拥有钢铁一样的斗争意志,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这样血性汉子可说是万里挑一。舍利姬想用她高超的功夫折服王婆留,收下王婆留做小弟。
“小子,让你见识一下老娘的合气道,你太野了,我教训你,让你学乖,知道好歹。”有些山野匹夫人生来很横很野蛮,不可理恕,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暴力,你一巴掌打过去,他就什么都明白了。王婆留是不是这种人,舍利姬很想试试。野蛮的小子虽然很难驯服,一旦驯服将是一个忠心可靠的家奴。
王婆留看见舍利姬放下兵器跟他角力较量,晓得自己暂无性命之忧,但怎样摆脱眼前困境,仍然是束手无策。这个倭婆主动跟你近身肉搏,让你搂搂抱抱,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看见舍利姬双峰浪涌,蛇腰春弯,身上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凹凸有趣。这种野货是任何一个色狼都想扑的对象。可王婆留对舍利姬投怀送抱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所谓你之蜜糖,我之砒霜,对于这条凶狠毒辣的美女蛇,他除了感到愤怒和恐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舍利姬冲过来就揪王婆留的胸衣,王婆留避无可避,只好跟她搭上手,争竞角力起来。合气道格斗术是用拳脚和角力相结合的方法进行攻击对手的,是当时日本最流行的格斗技术,凡是武士必须修炼这门功夫,相当于中国武术的基本功。一些合气道高手巨擘吸收自由搏击和角力中的技术,总结经验教训,不断把合气道完善,使合气道成为习武者推崇而且必修的强身自卫技击。
舍利姬无疑是合气道格斗术中的顶尖高手,她悟性极高,学到她师父天神真姬的起倒流真传,本领比她师父天神真姬犹有过之,青出于蓝胜于蓝,功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能够随心所欲地出招。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且已达到独创门户自成一家的梦想流技术标准了。
王婆留不知深浅地跟舍利姬拉扯,那有什么好果子吃?舍利姬一见王婆留扑上来,顺势把他往自己怀中拉将进来。王婆留立脚不稳,猛觉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象正极的磁石遇上负极的磁石一样,一头向舍利姬的胸脯扎去。舍利姬在王婆留近身一刹,使出主动倒地的舍身技,同时把小蛮靴顶在王婆留小腹上。男在上,女在下,同时轰然倒地。就在王婆留双臂被舍利姬紧紧拉扯,一个倒栽葱撞向舍利姬胸前双峰的时候,舍利姬顶在王婆留小腹上的小脚儿使劲向上一蹬。王婆留的身子立即象只皮球一样被舍利姬一脚蹬起九尺有余,翻了个斤头,四仰八叉摔在舍利姬身后的甲板上。舍利姬这一招舍身踢击技四两拨千斤,完全符合力学杠杆原理,别说王婆留只有一百斤的体重,就算王婆留是一只体重千斤的小牛犊,也一样被拉倒,踢翻,打斤斗,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跤把王婆留摔得鼻青脸肿,鼻血都流了出来。但王婆留毕竟年轻力壮,身体经得起打击,摔了一跤根本不当回事,迅速翻身爬起,擦掉鼻血,又咬紧牙关,向舍利姬发起二度冲击。
两人又象磁石一样粘在一起,难分难解。王婆留为了避免被舍利姬使巧劲撂倒,甚至使用原始獠牙,一口刁住舍利姬上肢的衣服。舍利姬继续故伎重施,使出舍身技的巴投,又向后倒,两手拉着王婆留,用脚蹬王婆留的腹部,使王婆留再次打斤斗从她身上翻滚过去。被对方用同一招撂倒两次,王婆留也觉得很窝囊,几乎有一种痛哭流涕的冲动。
这次王婆留还来不及爬起,被舍利姬抓起扛在背脊上,一个背投,砰的一声,重重摔在船板上,一而再,再而三,把王婆留摔得头破血流。
“死倭婆,你摔我好痛呀!死倭婆,你去吃屎吧;你生子没Pī眼。”王婆留自觉黔驴技穷,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这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只能逞口舌之快,痛骂舍利姬几句。
舍利姬黑沉着脸,压在王婆留身上,使出寝技“横四方固”,坐在王婆留腰背间,一手抱着王婆留脖子,双腿即扭绞王婆留的双脚。手上略施劲力锁着王婆留的颈子,使王婆留感到窒息,逼迫王婆留认输。看着王婆留已在她掌控之中,舍利姬咯咯笑道:“小子,投降吧!投降我就放开你,不投降我就会好好伺候你。呵呵,被女人骑在身上的滋味怎样,爽不爽?嫌不够爽,老娘就给你勒,加点劲,憋死你。”
王婆留象条鱼一样被舍利姬牢牢控制着头颅和尾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气苦之极。向一个倭婆投降吗?太没脸子了,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倭婆无耻要求已超过他的心理承受底线,根本没得商量。他只能大叫大嚷:“栽你手里算我倒霉,你有本事杀了我呀。”舍利姬确实有本事杀他,一时间却抓不定主意,杀还是不杀?她闻言再也不客气了,手脚收紧,渐渐向王婆留脖子、腰脊、肘关节施加压力。
王婆留顿时呼吸不畅,脑袋嗡嗡作响,头上绽起的血管近乎炸裂。双目已成血瞳,只觉天地一片血红颜色。朦朦胧胧中,他看见前头驶来一条小船,倭酋河内千里昂手负背站在一条渔船前头,船尾站着几个扛刀的倭寇,船舱中间都塞满五花大绑的镖师。王婆留见此情景,心中沮丧感觉难以形容,看来大家都完了,没救了,我也该死了。只是被倭婆这样欺负死掉,做鬼也觉得太憋气。天哪,我已尽力了,现在只有靠你来拯救我了。王婆留只能祈求上苍,祈求神灵,赐他力量!
说也奇怪,只要他想到神,寻求神帮助他的时候,他浑身是劲,丹田中的小宇宙有一股怒火象弹丸膨胀爆炸,力量由小至大,如燎原之火际天而来,起初这股能量在他小腹中运转,后来传到四肢百骸,让他心神激荡,热血沸腾。王婆留感觉这股神赐能量血液流动到他手脚的时候,手脚上的肌肉就充满力量。大吼一声,身子猛地一抖,蓦地把舍利姬从背上弹落一边。
舍利姬象触电一样颤栗起来,屁股如坐针毡之中,吓得大声尖叫,倏尔跳离王婆留身上。夹着屁股站在一边看怪物似的紧紧盯着王婆留,脸色苍白如纸,几成惊弓之鸟。王婆留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这小子身子怎么突然长刺了?摸摸自己的屁股,却没有针刺出血的痕迹,但刚才自己分明象坐在针床上一样。
王婆留翻身跳起来,握拳仰天长啸一声,正要倚借神来之力,向舍利姬发动攻击,洗雪胯下之辱。刚刚摆开架势,忽觉身上那股神奇的力量也随危险解除消失得无踪无影,这神功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完全不受他控制。王婆留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这样,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神力也太古怪,太不可捉摸了。神功既失,王婆留也不敢再跟舍利姬死打烂缠。是时候作正确的决定了,他做出了一个凌空飞舞的矫健身姿,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舍利姬领教王婆留的神功后,吓得花容失色,马上摆出防御的状态,双脚移动,不断后退,下意识地把手搭向斩马刀的刀柄,暗暗提防王婆留可能发起的迅猛攻击。没料想王婆留却做缩头乌龟,跳水逃走,终结了这场对双方而言都是十分难熬的战斗。说老实话,舍利姬可不愿王婆留走,她还想把王婆留当作牛马,再骑一次。
王婆留翻身跃入水中,潜入水底,凭感觉向附近的芦苇荡游去。王婆留在猪仔岛受过严格的潜水训练,在水下憋气深潜几分钟完全没有问题。在水中,他有十二把握躲过对手的追击。舍利姬看见王婆留入水就不见踪影,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赴水追击,只是站在船舷东张西望,叹气跺脚。
河内千里阻止她道:“别追了,自己人。我记起来了,这小子是小白成的部下,不知何故跟这些镖师混在一起,放过他一马,由他去吧!”
自己人?不会吧?舍利姬使劲摇头,根本不相信河内千里的话。自言自语道:“这小子一面反骨,你信他,小心他在你背后动刀子。”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胡来也被倭寇捕虏,夹在镖师中间,听见对面船上传来打斗的声响,挣扎抬头张望,看见舍利姬把王婆留压在船板上,好象不断亲吻的样子,真把他气得肺都炸了。看管俘虏的倭寇见他冒出头来,对准他印堂踢了一脚,把他的头重新踩倒船底下。胡来尽管被倭寇踩下头去,看不见对面船中的人事了,但耳朵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河内千里用吴越话跟舍利姬说王婆留是自己人时,仿佛给雷劈一般,震惊不已。颇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难怪他们吃这么大的亏,原来是王婆留这厮跟倭寇勾通线索?真气人,只要我活着,一定出首向官府告发他。
不一会儿,沈大郎和他的家丁、武师纷纷醒过来,大家看见自己被倭寇捕缚,一个个愁容满面,叫苦不迭。舍利姬还需要漕帮水手撑船,倚仗沈大郎的家丁、武师把货物押送出海,好象也无意杀这些人,而是想方设法威慑这些家伙投降。怎样才能让这些水手、家丁、武师俯首听命呢?舍利姬好象懂得心理学一样,她当着这些人的面前,把狄重威等十几个镖师一一投入水中。那些镖师被绑得粽子一般,有些人还昏迷不醒,扑通一下投入水中,象石头一样直沉至底,气泡也没冒一个,真是吓死人了。
最后投到水中的人当然是沈大郎和他得力家人卜三、卜四等三个家伙,这三个人必须死,因为沈大郎是主子,舍利姬要把沈大郎的奴才全部收罗网下,必须把这些奴才原来的主子干掉,才能一举拿下这班奴才。这是重头戏,舍利姬和河内千里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在原来主子生命最后时刻有什么反应,让舍利姬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无论沈大郎怎样干嚎叫救命,这些奴才全体失语,默不作声。而舍利姬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时,这些奴才都大声说:愿降!
沈大郎和他得力家人卜三、卜四他们的下场当然是扑通一声,扔到水里。
沈大郎认为用人唯私是正确的,用自己人怎么还不放心?难道用外人才放心?但结果让他大跌眼镜,他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他;而他不信任的人反而格遵职守,为了悍卫自己的职业诚信,不惜押上生命来维护信誉。几百年后大清的老佛爷也有一句非常雷人的名言:“宁与外人,不与家奴!”颇伤家奴的自尊心。慈禧这么看不起家奴是有根据的,大多数家奴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都是善变的可怜的变色龙,他们太能趋吉避凶了。不过这劣根说到底关系人性弱点,人性弱点就是在危险的关键时刻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问题是选择,在利害中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结果就成了奴才、投降派、汉奸了。当钢刀架在你脖子上时候,人性弱点就会暴露无遗,你会选择舍生取义,还是苟且偷生?选择后者的人肯定是最多,因为这种选择更符合人性。当国家民族遭遇危机时,生和死,这是一个问题。我选择生,居然是错了。无论是屈服于倭寇武士刃下的懦夫,还是后来驯服于通古斯人铁蹄下的顺民,都最终不可避免成为奴才和罪人。
沈大郎的家丁、武师想法也很简单,先示弱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说他们是临时投降派也好,反正他们都是一无是处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