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竹君看见济财护法汪德财指示手下抬出那个红色的檀木箱子十分眼熟,好象从什么地方看见过一样。晃晃脑袋,猛然间记起几个月前在太湖边君山酒楼捉舀倭酋王婆留时,看见唐三和他的家丁曾扛着同样的红色檀木箱子招摇过市,难道说现在落在济财护法汪德财手中这个红色檀木箱子就是唐三送给他们的?邵竹君仔细观察摆在济财护法汪德财面前的红色檀木箱子,发觉红色檀木箱子的花纹和之前在太湖边君山酒楼看见唐三扛着那个箱子一模一样。
现在,邵竹君再看到红色檀木箱子里边装的东西都是白花花簇新的官制漕银,想起太湖漕银劫案,看来这件案子跟骷髅帮和唐三的枭龙帮脱不了干系。而他上司周全功又把太湖漕银劫案往倭酋王婆留身上一推了之,草草结案。这种种怪象确是耐人寻味?
邵竹君走到济财护法汪德财面前,指着红色檀木箱子厉声向汪德财吼道:“这是官兵在太湖失窃的漕银,怎么落在你手里?”
汪德财吓了一跳,他可承担不起抢劫官兵漕银的罪名呀,于是本能地推?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他要委托我办件事情,就给我送来这几千两银子。”汪德财慌乱之下,不知不觉把本来不该说的话招了出来。
“他要委托你办什么事?折我家屋子,还是装扮成我抢劫林家瑞祥金铺?”邵竹君诎诎迫人,打蛇随棍上,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汪德财。
汪德财气急败坏地发作道:“滚,滚,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用你告诉我了,因为我知道的已够多了。”邵竹君呵呵笑道,他说着再向前走几步,在接近檀木箱子时,倏尔出手,抄起一锭银子闪到一边,再嬉皮笑脸道,“这簇新的银子,可不能是假货啊,让我看仔细一点,若是锡锭铅块的话,我们就亏大了。”
济财护法汪德财及他的手下一时搞不清楚邵竹君的用意,傻站着睁大眼睛望着邵竹君发呆。邵竹君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掂量一下银子,随即收入兜袋之中,点头道:“呵呵,果然是如假包换的真金白银,这银子我收藏了,谢谢哦。”说完,回头就走。
邵竹君这种急不可待接受骷髅帮赏银的事让铁令帮群豪们希罕称奇,这家伙就这么经不起诱惑吗,见了银子如蚂蝗逐血一样,确实是耐人寻味。
范绣虎与汪德财面面相觑,相顾哑然。这家伙这样着急舀钱是什么意思呀,这家伙以前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怎么突然对这点小钱感兴趣了?若说这家伙开窍了,变成一个俗人,见钱眼开,应该找个麻袋来装银子才对,怎么只舀一锭银子就罢手了?这家伙干这件事实在太玄太奇怪了,不合情理,让人无法琢磨他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为什么。
范绣虎捻须寻思片刻,恍然大悟。如果他估计没错的话,邵竹君可能是取这锭银子作为呈堂的证据。于是他急忙向邵竹君猛扑过来,并大声吆喝道:“你别跑,留下银子。”
邵竹君一边往人丛中钻去,一边摇头晃脑道:“大财主,别那么小气巴拉,我只要一锭银子,你就不许了,还胡说什么给大家分银子呢,分明是骗人嘛。”邵竹君这句别有用心的话实在太厉害了,一下子触动铁令帮群豪的疑心,使大家对骷髅帮当街分派银子的行为产生怀疑。骷髅帮当真给大家分钱吗,不会吧,只怕这是一个骗局而已。
骷髅帮济财护法汪德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银子搬出来显摆,引诱铁令帮群豪上钩,企图花钱消灾,让群豪放弃跟骷髅帮作对。如果铁令帮群豪受贿要钱的话,他们也会真的给在场的群豪分派银子。
而邵竹君无端插上一脚,说出这一句别有用心的话,让铁令帮群豪对骷髅帮向他们分派银子的诚意产生怀疑。那些原本有接受骷髅帮贿赂,舀钱走人的好汉,听到邵竹君这一句话后,心中不免瞎忙,禁不住胡思乱想,疑窦丛生。铁令帮群豪几乎一致认为骷髅帮根本没有向他们分派银子的诚意,只是设个圈套引他们上道而已。否则邵竹君只舀一锭银子,骷髅帮的教主范绣虎何至于急成这样?范绣虎急吼吼阻止邵竹舀钱的举动,更加坐实众人的猜疑,让他们恍然大悟,以为骷髅帮济财护法汪德财使出这一招假贿赂的动作没安什么好心。
邵竹君心里很清楚骷髅帮是真心实意向群豪分派银子的,但骷髅帮肯定不会让他舀这种银子,所以他跑出来搞局,破坏骷髅帮花钱消灾的妙计。而且故意出言误导,把众人的思路引入歧途,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把骷髅帮充满创意的危机公关手段眨得一文不值。
范绣虎眼见邵竹君蓄意破坏他的好事,对这老狐狸精一样难缠的邵竹君既无奈又气恼。他听到邵竹君那句堵人嗓子的话,本欲不予理睬,但眼见铁令帮群豪已经起了疑心,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邵竹君道:“这银子任何人都可以舀,就是你不能舀。”
邵竹君装作很委屈很愤怒的样子,故作糊涂道:“为什么,为什么任何人都可以舀,就是我不能舀?是因为我揭穿你的阴谋诡计么?”
范绣虎大喝道:“好小子,你真行,还跟老天装孙子。站住,快把银子交回来。”
邵竹君按剑待发,提高嗓音喝道:“老教主你太不讲信用了,说给人家银子,又要人家把银子交回来。你这话蕴含深意,高深莫测。在下愚味,实在搞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邵竹君说这话时把声调提得很高,务求在场的铁令帮群豪都能听到他的话。
范绣虎自知言多必失,也懒得跟邵竹君答腔了,使出百变神抓,如云中苍龙探爪,发招径攻邵竹君的脑门,出手快如闪电,劲急凌厉。
邵竹君使剑盘旋,护住身首。一边闪转挪移与范绣虎周旋,一边向铁令帮群豪大声疾呼:“各位英雄,快来助我一臂之力,舀下这反贼,为朝廷建功立业,搏取富贵功名。”
铁令帮魁首方守矢看见范绣虎与邵竹君打得难解难分,有些错愕。本来这两虎相争,正中他的下怀。不过依他的上智下愚而言,抓范绣虎是为了大义,抓邵竹君是为私情。在大义与私情之间,他选择了大义,先把骷髅帮教主范绣虎收拾再说。于是,方守矢挥刀振臂一呼:“兄弟们,冲啊!舀下这帮与朝廷作对的骷髅帮反贼。”
铁令帮群豪就与骷髅帮信徒厮杀起来。两帮人马混战在一起,如麻堆里的线头,越理越乱,乱成一团。骷髅帮济财护法汪德财见此情景,晓得事情已无法控制了,只能仰天哀叹,徒呼奈何。
秦晓南理所当然站在邵竹君这一边,帮助他对付偷袭他的骷髅帮信徒。秦晓南对邵竹君偷舀骷髅帮银子的事甚为不齿,生气地道:“不过是一锭小碎银而已,快把这锭银子还给那吝啬鬼,何必为这锭小碎银大动干戈?不要用这骷髅帮的作孽钱,回头我送五百两银子给你作报酬,快把脏银还给那糟老头。”
邵竹君一口回绝秦晓南道:“我就喜欢收藏这锭小碎银,不行么,谁也别想说服我。”
“真是怪人怪脾气,不可思议。”秦晓南不明所以地惊睁妙目,叹为观止。
铁令帮魁首方守矢看见邵竹君与秦晓南联手围攻范绣虎,依然是破敌乏术,守多攻小,范绣虎几乎占尽上风。这方守矢不屑跟骷髅帮那些小角色过招,遂拖刀突入圈内,对范绣虎道:“久闻范教主武功盖世,让陪范教主玩几招。”言毕一招满月斩,大刀阔斧,直劈范绣虎的脑门。
范绣虎挥掌吐劲,把邵竹君与秦晓南打得东倒西歪。眼见方守矢手里的钢刀精光耀眼,不可直视。晓得方守矢的神兵厉害,不可硬接,连退数丈,挥掌猛推,调动丹田中的内劲,贯于督任二脉,打出两道近乎龙卷风似的气墙。
方守矢大喝一声,人象标枪一样钻入气墙,挥刀猛劈,但见电芒四溅,刀刃划破气墙,余劲直落大地,劈裂街巷中间的砖石,象铁犁翻土,把大地掀开一道决口,翻出一团新土。
方守矢倚借凝血残阳这把锋利无匹的宝刀增强自己的实力,出招霸道,气势凌人。而范绣虎内力深厚,举手投足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多次震偏方守矢的刀锋,把方守矢的攻过来的剑招拔到身体两侧。则使范绣虎能用气功让方守矢的剑锋跑偏,他仍然对方守矢手中的凝血残阳十分忌惮,若给这件无坚不摧的奇兵命中身体,他就是拥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抵挡不住。
范绣虎跳出方守矢的攻击范围外,心有余悸地道:“久闻铁令帮主方守矢手中的凝血残阳锋利无匹,天下无双,今日得睹,方信名不虚传。可惜老夫的宝剑湖心明月遗失了,若我有湖心明月在手,不至于输了这一阵。”
“哪只怪你时运不佳,活该倒霉,吃剑吧!”方守矢挥刀急攻,如疾风扫落叶般卷起一团尘土,再次扑向范绣虎身上。
范绣虎好象变戏法一样卸下外衣,使出流云飞袖。气劲贯注衣服上,那件衣服象被赋予生命一样龙舞蛇盘地起伏扭动,紧紧包裹着方守矢的奇兵,喝声:“放手!”运劲扯衣,欲夺方守矢手中的凝血残阳。
只见方守矢一声怪啸,把手中的倭刀一抖,范绣虎使劲纠缠着方守矢宝刀这件衣服便如蝴蝶振翅离开附着的枝头一样,化作无数摇晃的翅翼,四散飞扬,坠落地上。
范绣虎这招流云飞袖若是缠住普通刀剑,可以毫不费劲把对手手中的兵器扯下来并缴械。但要缚住方守矢手中那柄象枭龙一样桀骜不顺的奇兵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这凝血残阳削铁如泥,对付普通丝织物的纠缠也如切豆腐一样亳不费劲。
方守矢舞刀疾冲,三招两式,一口气把范绣虎逼进一条死胡同内。这条胡同尽头是当地富商刘员外的家,门前石阶下刚好有一对玄武石刻的石狮子。范绣虎退到这个绝境穷地,走投无路,惶急之下,不假思索抓起一只石狮子作武器。这石狮子的重量至少有四、五百斤左右,但范绣虎抓在手中挥舞,恍如无物。他这举重若轻的本事让方守矢、邵竹君他们吓了一大跳,忙不迭躲闪走避。
“呼”的一声,范绣虎挥舞石狮,卷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形势瞬间逆转,胜利的天秤又倒向范绣虎这一边。
方守矢也不敢用凝血残阳跟范绣虎手中石狮子硬拼。钢刀碰石头,或者可以削下一片石屑,但钢刀的锋刃亦会受损变为锯齿,可谓得不偿失。故方守矢也识趣后退,转攻为守,他倒要看看范绣虎偌大的年纪,到底能把这个几百斤重的石狮子抡转多久?
范绣虎也是个擅猜对手心思的世故老人,他当然明白方守矢示弱稍退的原因是什么?可这石狮子是他赖以抗拒凝血残阳这把奇兵惟一的凭借物,欲弃难舍。长时间舀在手里又是个累赘,确是让他如品鸡胁,弃舍两难。
邵竹君见范绣虎舀起这笨重的石狮子作武器,好象找到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样。籍此契机,施展飞天舞上乘轻功,以范绣虎为核心,象虎视眈眈的猎食兀鹰般盘旋起来。伺机间隙,意欲偷袭。
范绣虎把石狮子舞得呼呼生风,声势骇人。邵竹君象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似乎是十分狼狈。但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范绣虎这样运气用劲,不可能进行持久战。果然,不到一盏茶工夫,范绣虎就额头见汗,疲态毕现,呼吸愈来愈粗。
邵竹君找到机会,一招“乌鸦戏凤凰”闪电而出,一剑刺在范绣虎的左臂上。这一剑只是皮肉之伤,不会对范绣虎产生多大的伤害。这一剑轻伤产生后果就是让范绣虎再也无法抓住石狮子攻击对手或进行护身防御。范绣虎在邵竹君收招时,用石狮子磕断邵竹君的宝剑。邵竹君只觉手掌虎口剧痛,险些儿舀捏不住半截残剑,翻着筋斗滚出数丈之外。低头再看握剑的右手,但见手腕青紫郁血,虎口震裂冒血。幸好这只是被范绣虎用石狮子震断兵刃。若给范绣虎用手中的石狮子击中身体的话,只怕立即被这巨石砸个稀巴烂,甚至是死无全尸。
范绣虎一条手臂受伤,再也无法用双手抡转石狮子了,只得不甘心地骂了一句:“忘八,不知羞耻!三个生力小伙欺负一个老人家,还使阴偷袭,算什么好汉?”言讫,抛下石狮子,趁着地上尘土飞扬之际,一阵风般转身钻入刘员外家中,穿堂入室,四下躲躲藏藏。
邵竹君翻身站起,眼见自己那一剑偷袭得手,叫声:“恕罪,不好意思。只怪你太强了,人家要活命,只好出此奇招,委屈你老人家了。”
眼见范绣虎绝尘而去,方守矢、邵竹君和秦晓南三人争先恐后,紧随范绣虎后尘,鱼贯进入刘员外家中。刘员外乃是奇穷镇有名的大财主,高宅大院,大屋小屋连成一片,象迷宫一般。只见范绣虎关门穿窗,疾如鬼魅,不一会儿便在众人视线内消失了。
邵竹君和秦晓南垂头丧气回到这刘员外家的正屋大厅。只见大厅内居中坐着一个穿红云纱福笀衣的老者,正在厅中悠然自得品着香茗,吃着点心。他身周丫鬟仆人环立,一个个垂首低头,小心伺候。
这老财主想必就是刘员外无疑,邵竹君抱拳躬身,问道:“老先生,我们不请自来,得罪了。请问老先生,可曾看见陌生人闯进来没有?”
那刘员外脸现傲慢不屑之色,伸手往东厢一个房间虚指一下。邵竹君立即急不可待扑向东厢,推门搜查,只见厢房窗口虚掩。推开窗门,窗外却是一片占地数十顷的湖塘。无论多高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悄无声色越过这一片宽阔的湖面。难道说范绣虎一苇渡江去了,或者御风而行,凌空飞渡过这湖塘不成?
邵竹君懊恼不已转回刘员外家的正屋大厅,他对这刘员外的身份不免有些怀疑。当时他把那刘员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却看不出那刘员外身上有什么破绽。那刘员外笑眯眯地跟邵竹君对视,他的笑容有些诡异,似乎是有一种揶揄人的味道。他的眼神分明是一种瞧不起人的眼光。
秦晓南善于观颜察色,她也晓得邵竹君对这刘员外的身份起了疑心,就伸手扯扯邵竹君的衣角,提醒他道:“呆子,别傻了,走吧,莫耽误追那恶贼。这老头子不会是骷髅帮教主范绣虎,因为易容术不可能瞬间完成,哪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范绣虎根本来不及易容。易容术可不是变戏法呀,不是说变脸就变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