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用,真的不用。”孟飞扬一口气往下说:“老柯,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病怎么样了,是我糊涂,该事先和你联系一下的,其实没什么别的事。要不……我改天再来吧!”他就想起身告辞,柯正昀摇摇头:“小孟,你跟我直说,日本那里有消息了吗?那笔货到底怎么回事?”
孟飞扬只好实话实说:“老柯,中兴石化已经正式提出退货和索赔了,我把文件转给日本,但是信五郎压根不理我。不过还好,他明天到上海收殓攸川康介,我会去找他当面谈。无论如何,要逼他给中国代表处一个说法。”
柯正昀低下头,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嘟囔什么,但又完全听不清楚。柯亚萍依旧在他身边站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孟飞扬坐立不安。客厅另一侧紧闭的房门里,不时传出希簌的声响,大概是老柯的儿子媳妇在偷听吧。
“他们巴望着我快死呢……”从柯正昀含混不清的低语中,孟飞扬隐约听清这么一句,他觉得更尴尬了。
厨房里传来一股焦糊的怪味。“呀,爸的药!”柯亚萍轻呼一声跑出客厅。孟飞扬松了口气,冲老柯笑笑:“老柯,你就在家好好养病,一切有我。你呢,只要把我们办事处的帐务情况整理出来,我找信五郎谈的时候带着,万一他真要把办事处关了,我们也有所准备,反正他该给的钱绝不能让他赖掉。”
孟飞扬原以为这几句话会让老柯稍微安下些心,哪想到对方像被子弹击中似地,身子猛地往沙发背上一仰,动静之大让孟飞扬差点儿跳起来:“老柯!”他又不敢大声喊,凑过去看时,就见柯正昀大张开嘴,像条搁浅的鱼似地拼命喘粗气,原本焦黄的脸色正转成死灰。孟飞扬吓坏了,所幸柯亚萍闻声又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两人一起扶起老柯,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要、要不要送医院?” 孟飞扬小声问。
“不用,我没事……小孟,你先回去吧。”柯正昀艰难地说,又推了推女儿,示意她送孟飞扬出去。
孟飞扬犹豫着站起身,老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和他握了握:“小孟,帐的事,我先……理一理再给你电话,行不行?啊?”“行,行,没事!就算赶不及明天也没问题的,我再想办法。”孟飞扬一个劲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柯正昀点点头,无力地合上眼皮。
柯亚萍沉默地陪着孟飞扬往外走,替他打开了门。
“我……走了。”孟飞扬小声嘟囔,柯亚萍的目光牢牢盯在他的脸上,令他愈发不安。正要跨出门的一刹那,他又停住了,急急忙忙地低声说:“等老柯好一点,你再告诉他,攸川康介的死因已经确定为自杀。警方认定的自杀动机是艾滋病发作导致轻生,虽说是个丑闻,但和我们和公司业务都扯不上关系,让老柯放心。”
他的话音未落,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来。孟飞扬和柯亚萍齐齐回头,连客厅另一侧紧闭的房门也应声而开,柯正昀的儿子探头出来张望。
“爸!”柯亚萍尖叫着朝沙发旁的地板扑过去,老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活像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