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的注意力从屏风上拉回来,有些惊诧,荣昌堂虽然不小,但是一下子安排这些女孩儿以及她们带来的下人们的住处,恐怕压力很大吧。老祖宗把她们全部留在荣昌堂里,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从中挑几个镇宅的备选?
可能性还真的很大。
华灼又笑了起来,她想她能明白这幅世尊授法图的意思了,老祖宗就是图里的世尊,而这些女孩儿们就是世尊座下的弟子们,老祖宗高高在上,顾做姿态,像世尊一样,要从这些女孩儿们中挑出一个能为她解忧去愁的。
素绢见华灼似乎很感兴趣,连忙细细说道:“林小姐住在景天阁,那是三姑奶奶出嫁以前的秀阁,郑小姐就住在十姑奶奶原来的景照轩,其他诸位小姐们都被安排在来兮园。八小姐若是闷了,出了紫藤小居,绕过养身堂往北走,过一道门,穿过半月畦,就是来兮园了。”
“那就是后花园了?”华灼算了一下方位,按素娟说的,来兮园就在后花园的位置上。
素娟立时笑着恭维道:“八小姐真是聪慧,就是后花园,为了替老祖宗祝寿,老爷、夫人特意把园子扩建了,比原来大了一倍,还从太液池引了一道活水进来,这来兮园的名字,也是老祖宗亲自取的。老祖宗说,这回大寿,华氏一族的族人要从各地赶来,寿诞过后,便又都散了,正应了归去来兮四字,老祖宗还说,她年岁大了,见着族人,便舍不得他们离去,于是弃了归去,单取来兮。”
“噗……”
七巧一时没憋住,笑出声来,华灼看了她一眼,她连忙绷住了面孔,一副刚才笑的不是她的模样。
素绢有些不解,奇怪道:“七巧妹妹,你笑什么?”
七巧轻咳一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那园子一定很大,可惜眼下天寒,若是阳春三月时,园子里姹紫嫣红,若与姐妹们一道游园,定是十分尽兴。”
素绢也笑起来,道:“其实大家都这么盼着,园子里的花木都是今年春天移过来的,长得很好,明年春天一定会有许多花开,八小姐,你喜欢什么花儿,与老祖宗说去,老祖宗一定帮你建一间花舍。”
华灼笑笑,道:“我什么花儿都喜欢的。行了,你先下去吧,七巧、八秀,你们帮我换件衣裳,一会儿老祖宗该派人来催了。”
素绢很有眼色,知道这位八小姐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微微屈膝一礼,绕过屏风退出了内室。待她一走,八秀就拉着七巧的手追问道:“你方才笑什么?”
七巧一本正经道:“没呀,我都说了,没笑什么。”
八秀嘴巴一嘟,道:“你可骗不了我,快说你笑什么,不然我呵你痒痒。”
七巧连忙逃开,笑道:“我去给小姐找衣服,你若想知道,问小姐吧。”
下一刻,华灼的衣袖就被八秀给扯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让她忍不住也笑起来。
“平日让你看些书,你偏不爱,就爱看那些绣样、花册,等回了荣安堂,我拿本书给你瞧,你自然便知道了。”
华灼卖起关子,素绢那番话,牛头不对马嘴,根本就不是老祖宗说的,只怕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归去来兮,可不是来了又去的意思,那丫头想卖弄,却露了馅儿,她自己也未见得不知道,不过是刻意要搏人一笑而已。
七巧取了一套颜色鲜亮的衣裳来,桃粉色的襦裙,配上葱绿的无袖袄儿,雅致又俏丽,把一个未及豆蔻的女孩儿的稚嫩风姿都衬托出来,越发显出她秀美之姿。
八秀取了一对粉珠儿耳坠重新给她戴上,边戴边笑道:“要我说,小姐便要穿得鲜亮些才好看,先前那青裙素袖的,都显不出小姐的好看来。”
华灼听了,只是笑,先前她不知道老祖宗对她是个什么态度,怎么敢穿戴得招人眼,便是那件凤锦罗的斗篷,也是韦氏逼着她披上的,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被人小瞧了。这件斗篷可不是小惠氏那几日里帮她做的,而是韦氏挖空心思不知从哪里弄来,特意给她涨脸的。
七巧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两朵珠花出来,正要给她戴上,华灼却摆摆手,道:“这是上等南珠串的珠花,戴了太张扬。”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华烟和林凤头上都戴了珠花,样式是时新的,但珠子却不如她这对珠花好,她们的珠子虽然也是上等南珠,但个头却小了一圈,荣安华有一间船行在手,这些年自海外收到手中的上等南珠,个个都是浑圆光润,而且大小相若,色泽相当,一万颗南珠里,也未见得能收齐这么几颗串成珠花,等闲人家还真比不了。
七巧聪慧灵巧,立刻就体会到华灼的意思,连忙放下珠花,在首饰盒里挑来挑去,挑出一把不起眼的碧玉梳,玉质普通,但胜在雕工出众,梳身雕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猫儿形状,有两块地方碧色不纯,生成土黄色,被工匠因势利导,雕成了猫尾和猫耳,竟生出几分毛茸茸的感觉。
这把碧玉梳极得华灼的心意,七巧又手脚麻利地拆散她的头发,取两侧头发绑出两条麻花辫,绕在头上,以葱绿的绸带绑好,脑后的头发拢起来,插上碧玉梳。
刚弄好,便听到素绢在屏风外道:“八小姐,老祖宗派人来问你准备好了吗。”
华灼对着菱花镜照了照,确认没什么疏漏,便向七巧一点头,七巧就笑盈盈地转出屏风,对素绢道:“小姐已经准备好了,素绢姐姐,我们能陪小姐去吗?”
素绢见华灼和八秀随后也从屏风里转出来,一身雅致娇俏的打扮,看得她眼前一亮,闪了一下神,才连忙道:“两位妹妹都是八小姐的身边人,自然要跟着。”
华灼笑了起来,道:“我哪里需要两个丫头服侍我用膳,八秀留下,七巧随我去。”
紫藤小居里岂能没有人看着,若是她们三个都出去了,不怕这屋里少了什么,就怕多出什么,到那时候就被动了。